第14章初临保定府(一)13(2 / 2)

螺旋式楼梯,花梨木的扶手,一个摇曳身姿的旗袍美女在前领路。前世住过国内外各档次酒店的刘铭,竟然有种当初第一次出差住宾馆的激动感。

女招待明显感觉到身后顾客的目光,略侧身与刘铭寒喧:

“先生是第一次来保定吗?”

“啊,是啊,第一次。你们这个旅社够新的呀。”

“我们今年初才开业,是咱们保定最好的了。有舞厅、有游泳池。咱们的大厨是从天津卫请来的,据说侍候过袁大总统。有时间您不妨尝尝。”

“嗯,是挺不错的。小姐贵姓?”

“您称呼我小莲就行。先生有事可以到前台找我。”当时的女招待多以化名示人。

“噢,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名字。”

“先生夸奖了。先生贵姓?”

“免贵姓刘。”

“刘先生。请多多关照。”

从二楼楼梯间推门进入走廊,两边都是客房,房门上写着门牌号。不时从房间中传出说话声。明显隔音效果一般。

走到206号房,小莲打开房间,推门请刘铭进去。一间二十几个平方的房间,除了卫生间水龙头是铜制的,洗澡没有花洒,直接是一个铜水管用来冲水,屋里皮沙发换成了官帽椅,席梦思换成了雕花木床,没有电视和电脑,抽水马桶的水箱在高处,需要拉绳冲水外,其它的,与后世大床房的配置差不多。对了,没有电热水壶,改成了暖壶。

介绍了餐厅、舞厅、游泳池等的位置后,提了提暖瓶,确定有水后,小莲婉拒了刘铭晚上跳舞的邀请,拿着一块钱的小费就告辞了。

关上房门,小莲无力的靠在墙上,仍能感觉到手心里刘铭给小费时的触感,想想他看自己时的炙热眼神,很有反身回房的冲动,那样自己的问题可能就全解决了。但终究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微叹口气,略沉静下心神拿着她得到过的最大额的小费下楼去了。

刘铭还真没有看不起女招待的意思。碰到一个喜欢的姑娘,下意识撩一下。被婉拒也没有大怒、伤心什么的。美人是要追的,享受过程才是王道。

但一个追字,也就拉开了两人的地位差距。爱人是心灵的契合,是双向的奔赴。下决心追的,就是猎物了。

将衣服挂起来,洗了个澡,去去征尘。看看表,快十二点了,换上学生装,决定先出去转转。

到大厅时,婉拒了小莲的陪伴。

前世在保定生活了十几年,但还真没怎么逛过保定。就像后来在BJ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外地与刚从BJ旅游回来的人聊天,竟然只能听人介绍BJ的景点哪个值得去。大部分自己都没去过。

有人说所谓旅游,就是从一个你呆腻了的地方到一个别人呆腻了的地方去寻幽探秘。你走了千百里去看到的景色,实际大部分在你的家乡都有。

但人还是要出去走走,所谓生活中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那个后来被人骂成狗的胖子这两句话还是很精辟的。

距离才能产生美不是。

所以保定第一天,刘铭给自己的任务是去看看大旗杆和大裂瓜。

出了宾馆,斜对面就是一个驴肉店。想这口好长时间了。

古井村虽大,还真没有卖驴肉的。

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保定人过几天不吃个驴肉火烧,就会感觉差点意思。前世每回回到保定,必去的就是袁家驴肉店。与朋友争论袁家还是阎家更正宗的事时有发生。严肃性不亚于北方人与南方人争论是甜口豆腐脑正宗,还是咸口豆腐脑更正宗。

保定驴肉火烧与BJ较多分布的河间驴肉火烧的长条不同,正宗的得是刚出炉的带酥皮的圆火烧,中间剖开,将锅里温着的肥瘦相间的驴肉剁烂了夹进去,讲究的还在里边浇点肉汤。

好不好吃?谁吃谁知道啊。

刘铭很饿,要了三个驴肉火烧,还特地提醒老板剁上点板肠,再来上一碗玉米面粥,配上咸菜丝和腌辣椒。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这里离大旗杆不到一里地,吃饱了,正好消消食,腿着吧。

保定府的大旗杆后世都是BD市的标志。起源实际很简单,直隶总督从1730年就驻跸保定。旗杆是衙门标配,原来就是位于直隶总督署衙门口的两根木质旗杆,高九丈九,与其它地方的一样。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后来以贿选成名的中华民国总统曹锟1920年任直鲁豫巡阅使时,特意从国外进口了钢筋、水泥,改成了十丈三的钢筋混凝土的旗杆,是全国最高,世界唯一,就此成名。

后来被毁,1994年才重建。

来到大旗杆下,看到原版的,与后世作为商业街的象征完全不同,离此不远的直隶总督署现在是保定行营所在地。两个全副武装的哨兵让人望而却步。门前的煤灰路,随着车辆驶过,扬起阵阵黑云,实在没有多少美感。但有足足的历史即视感。

刘铭特别想来看看的原因还在于旗杆顶端那两个旗斗。据传燕子李三晚上曾经爬上去躲避追捕。真到了现场,想象一下,不得不失望的确认,自己真的上不去。他比前辈还是差远了。

记得李三被捕好象就是今年,在哪被抓的来着?

招手叫过一个人力车,让他带自己去看大裂瓜。

保定有一句顺口溜叫:“沧州狮子定州塔,保定府的大裂瓜!”这大裂瓜可是保定古城的一大名胜,家喻户晓,老幼皆知。

据说,它是战国时燕国和赵国的界石,所以保定有燕南赵北之说。位于保定南大街安祥胡同一个店铺门正对着的墙根那。露出地面一尺有余,叫“列国石”。因为它形状像个瓜,所以,俗称“大裂瓜”。天长日久,人们赋予它许多神奇的传说。

传说它是太行山脉一隐峰,托举着保定,护佑着百姓平安,故此,保定历来不地震。

还听老人们说,战乱时期有兵匪想把它挖走据为己有,连挖数日不成,怏怏而去。

现场看到西墙根那块突出的石块,象瓜吗?算是象吧,但真没看出来与农村夏天傍晚歇凉时坐的石块有什么太大区别。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好象上小下大,有深入地下的感觉。就这么块石头,让保定人传颂千年,不得不说保定文人的无限想象力。

实情是一九八十年代,南大街扩建改造,工人们三锨两镐就把它刨出来了,这千年“大裂瓜”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却是一块水缸大小的青石头,也没有任何文字和雕饰,甚至有些丑陋!

后世刘铭还特地去收藏它的钟楼参观,花了十元钱的门票,大失所望。

石头看了,大旗杆看了,也不过下午三点来钟。上了洋车,让他送自己去第三军驻保定办事处所在的小集街。

一座两层楼,门前站着两个卫兵。可能见刘铭穿着得体,到也没有恶言相向,在确认确实知道张主任家里情况,是熟人后,告知张主任去北平出差了。归期不知。

松一口气,才知道自己并不想见这家人。不想就这么回去,突然有极大的冲动,想去走走保定城墙。从南城门上了城墙,终于看到了城门楼。没有惊喜感,也就是一个屋子,雕梁画栋的,前世旅游景区遍布着类似的亭台楼阁。刘铭自失的一笑,自己真的是没有艺术细胞。

1900年10月,英、法、德、意侵略军侵占保定,烧毁城楼、箭楼及角楼。1903年,袁世凯为请慈禧、光绪谒西陵,将永宁寺(即南大寺)改为行宫,照原貌重修了南城门楼,其他三城门正楼及四门瓮城的敌楼均未修复。清末民初政府财政窘促可见一斑。

对,就这个位置,是后来的小南门。明年,也就是1935年,东北军第53军万福麟部队驻保定时为练兵出入方便会在这个位置新开一个城门。后来日军进攻保定,很快攻破。热武器时代城墙的作用实在是有限。

抗战初起中国军民拆各地的城墙,实在是因为这玩意挡不住日本鬼子,但挡的住游击队。

现在看来宽阔、破烂的城墙后来只剩下从这向东,曹家花园那边的南城墙的一小段。

曹家花园是明天的目标,转向向西,再向北,快到西城门时,见到一个小豁口,顺势滑了下去。

快六点了,这个位置离通华旅社应该不远了。刘铭打算钻钻老保定的胡同。

当年BJ那几条旅游胡同有太多的修葺迹象,曾让刘铭失望不已。终于有个观看原汁原味的民国民居机会了。

顺着城墙根向北走了不远就是一条可通马车的胡同,刘铭就钻了进去。

保定可没有任何胡同都是活胡同的说法,前世在火车站附近,刘铭曾经钻胡同最后进了别人家里。人家当时正在院里吃饭,院子好窄,拐过弯发现不对时,他距饭桌距离不足一米。差点踢到人,三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你,那种社死的感觉真的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走到一个拐弯,听到有人阴测测的说:“李小姐,咱们可够给你面了,这可拖了快一个月了,今天你要是再不还上,哥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明显有点熟悉的声音颤抖着说:“麻爷,您听我说。真不是我想赖账。老板出门了,本来说好的昨天出粮,改在三天后了。您再容我三天。这个月收入应该好点。我多还一块,您看成吗?”

“李小姐,这可真不是哥几个不好说话。说好的,今天,这又改三天后了,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呀。说真的,你那个破招待有什么好干的,一个月才收入个十块八块的。张爷请你去他的舞厅,干好了,两月就还清帐了。这多好,你轻松,我们哥几个也省事了。”

“麻爷,您多担待,实在是老母在堂,我要真去当舞女了,不得把老太太气个好歹的。”

“真不行。李小姐。今天要不你就还钱,要不你就答应去我们舞厅。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去看看,真没你想的那么难。你那个叫白婷婷的同学不就干的挺好的。”

一方请求展期,一方苦苦相逼,刘铭也听出了欠帐的还是个熟人。

转过弯,看到背对着他,前一后二,三个黑衣、黑裤的汉子正在劝说女招待小莲就范。小莲看到他明显一楞。

“好巧啊,李小姐,在这碰到你了。”

“您好,刘先生,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您旁边这个门口就是我家,进去喝杯茶吗?”

那个大汉明显对刘铭的出现不欢迎。“哎、哎,两位,咱们有个先来后到,行吗?李小姐,咱们解决了咱们的问题,你再从从容容的招待这位朋友,好吗?”

“我刚听了一耳朵。李小姐,你这个月需要还多少钱?我听你意思,三天后出了粮也就有钱还了。要不我先借你,三天后你再还我?”

“那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刘先生。您要方便,先借我十元,三天后我一定还您。”

刘铭取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小莲。小莲转手双手递给那个大汉。

大汉明显收的不情不愿的。“你说你何必这么苦撑苦挨的呢。你现在干的这个真好到哪去了?”

小莲陪着笑:“实在是家里不同意。您多担待。辛苦三位。我这有朋友,就不说招待三位了。”

送走三人,虽然小莲一再相邀,刘铭也没同意去李家。十元钱对小莲是大事,但对刘铭来说,真的就是对这个姑娘有眼缘,顺手帮一下。

看着刘铭远去的背影,小莲眼有点红,抿了抿唇,返身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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