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谋(2 / 2)

胡道安平静地说:“此事你们恐怕还要召檀道济入京吧?但是檀大人未必能同意,王弘是他的老部下,把他召回,也算是给檀大人吃了颗定心丸。此事也不要禀告宜都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宜声张,待事成之后,我自会下旨召宜都王入京。”

徐羡之恍然大悟,说道:“还是太后想的周到,臣这就去办。”

若要调开刘义符身边的侍卫,必定要求在宫中当差的人。谢晦觉得中书舍人邢安泰最为合适,一是他和此人有一些交情,二来此人办事还算老实,即使刘义符胡作非为,作为刘义符身边的人,他也一直洁身自好。

这日,谢晦说是有要事需要邢安泰再找一个办事牢靠的人,一同处理,邢安泰当即推荐了潘盛,于是谢晦便请两个中书舍人到自己府邸。忽然被邀请去做客,邢安泰和潘盛二人摸不到头脑,但也不好推辞。对于邢安泰,谢晦有十足的把握,而这个潘盛,谢晦不得不小心一点。待二人入席,谢晦开始扯一些琐事,问问皇帝近况,探探潘盛的口风。潘盛压根就不知道谢晦有何用意,回答的也都不疼不痒。

忽然谢晦话锋一转,问道:“最近有人对皇帝不满,不知道二位可曾听说?”

邢安泰答道:“陛下年轻,爱玩乐,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能理解。”

谢晦笑了笑,说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北方那边,想必二位大人也知道,待他们缓过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还请大人明示。”

谢晦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问潘盛:“皇帝是年轻,可是这也太胡闹了,不知道潘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潘盛小心地答道:“确实是卑职们的失职,望谢大人恕罪,臣等今后定当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潘大人误会了,今日并不是要责备你们,若说责任,我的责任最大,先帝将皇帝托付给我们,现在却是这个样子。诶,可是有诸葛孔明又怎么样,刘禅不是也没成为一个明君么。我们可不敢自比诸葛孔明,所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听着谢晦这番话,邢安泰和潘盛彻底糊涂了,不知道今日谢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邢安泰和谢晦的交情深,渐渐猜出了谢晦大概是想有什么动作了,而潘盛与谢晦并不熟络,就算平日对皇帝不满,此时也不好表露,不知道谢晦是有何用意。

邢安泰觉得,今日弄不好就是鸿门宴,为何谢晦不在宫里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事情,偏偏请他们到府上来,估计这屋子已经在别人的监视下了,哪句话没说好,就会从暗处窜出一堆人把他们就地砍了,于是抢在潘盛前面说道:“无论谢大人有何打算,臣等定当追随谢大人,肝脑涂地。”

谢晦大笑着说道:“刑大人,那我们要废皇帝你也跟着干吗?”

潘盛一听,彻底昏了头,没想到谢晦竟然下这么大的一盘棋,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邢安泰稍有准备,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上了这船,说道:“我和潘大人定当追随大人,不会有变。”

“潘大人的意思呢?”

这时候邢安泰给潘盛递了个眼神,潘盛倒是聪明,很快领会了邢安泰的意思,缓了缓,说道:“微臣听谢大人安排。”

还没等谢晦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傅亮推门进来说道:“诶呀,谢大人这里真是热闹,真是对不住,来晚一步,你们还没开始吧?”

“就等傅大人呢。”谢晦说道。谢晦叫来傅亮,一是万一他们二人不从的话,便将他们就地正法,以防事情败露,二是若同意,让他们知道此事朝中的几位重臣都参与进来了,让他们放宽心地去做事。

邢安泰和潘盛此时又是一身冷汗,果然有人在外面候着他们,要是刚才非表皇帝的忠心,现在就是仁人志士了。待他二人从谢府出来,也还没有缓过神,刚才差点丢了性命,之后的事情更是说不好,但是见几位老臣都有废帝的心思,他们二人稍微踏实一点。

上元节过了,整个江南也开始露出一点春意。王弘和檀道济也先后到了建康。王弘是太后召入京的,自然先去觐见太后。太后向其说明了用意,王弘自然是同意。只是檀道济有所犹豫,说道:“无论如何,陛下毕竟是天子,我们作为臣子的怎么可以杀天子呢?司马昭弑君为世人所不耻,若是你们让我也做同样的事情,就恕难从命了。”

徐羡之几人怕檀道济不同意,赶忙说道:“当初幼主上位,完全是无奈之举,现在天下局势艰难,显然他的德行不能承担大任,我们这也是为了社稷着想。”

檀道济神色凝重,好一会儿才说道:“若你们要推举宜都王,那么生杀大权要交由他来处置,不为名声,也得为几位的未来着想。”

檀道济说得句句在理,要是真把刘义符杀了,日后宜都王追究起来,谁也逃脱不了弑君的罪名。要是只参与废立之事,也不算是大逆不道,还能善终。徐羡之等人答应了檀道济的要求之后,檀道济方才同意。

一切准备妥当后,免得夜长梦多,几个人决定过一天便动手,当晚,檀道济睡在了谢晦府上,而谢晦早早把自己的家眷送回了老家。檀道济调侃道:“你这府邸没见到哪里需要大修呀,还把夫人和公子都送出去。”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再说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

“谢大人,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檀道济翻了个身,准备入睡。

然而谢晦此时有些焦虑:“檀大人,你倒是心宽,我怎么睡的着呢。”

“你要是不睡,我可睡了,正好你明日叫醒我,以免误了时辰。”说完檀道济一翻身便睡着了,不一会微弱的鼾声想了起来。谢晦羡慕地看着檀道济这种大事在前,依旧可以镇定自若的气度,而自己则一宿没合眼。

刘义符又伴着胡音睡在了船里,身边还有不少酒坛,这一夜他喝了不少的酒,并未意识到有人正向他逼近。

天还没有亮,邢安泰和潘盛早早便支走了侍卫,徐羡之、谢晦和王弘一路冲进了华林园,杀掉刘义符身边的两个侍卫,酒醉的刘义符听到这个动静,不耐烦地睁眼看了下四周,两个侍卫倒在血泊当中,这一看,酒全醒了。刘义符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大喝道:“你们干什么?”

徐羡之则冷眼说道:“干什么?先帝拖我们照看陛下,可陛下的言行实在令人失望至极,我们替先帝好好教育一下你!”

“大胆!你们这是谋逆!”刘义符知道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于是一把推开徐羡之跑出了船。徐羡之毕竟是文官,他被这么一推,一个趔趄没站稳,王弘赶忙上前扶住他。谢晦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了刘义符,然而刘义符转过头狠狠地瞪着他,那个眼神如猛兽一般。在这个紧要关头,谢晦犹豫了,皇帝再不堪,也是先帝的骨肉,是天子,他怎么可以对天子动手呢,这一刻他有了恻隐之心。刘义符抓住了谢晦犹豫的时机,挣开了他的手,继续向华林园外跑去。

就在刘义符要跑出华林园的时候,檀道济和傅亮带兵堵在了刘义符前面。檀道济不愧是老将,一下子就将刘义符按在地上,此时傅亮手里的剑正要向刘义符细嫩的脖颈上砍去。檀道济赶忙呵止住:“大人万万不可,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皇帝不能杀!”

傅亮这才慢慢放下剑,檀道济舒了一口,要是晚说一步,怕刘义符早已人头落地。

一切都那么迅速,没有任何闪失,檀道济和王弘将刘义符和皇后司马茂英押出了宫,软禁在他之前所住过的府邸,而徐羡之去找太后胡道安。

太后一直在宣训宫中等着,她面前的案子上,是早已拟好的诏书。她右手扶在印上,左手的食指轻抚着诏书上儿子的名字。正看的出神,只听殿外一阵骚动,她顿时紧张起来,听宫人通报徐羡之觐见,她才露出一点笑容。徐羡之进来时,早已老泪纵横,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胡道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印章,将其牢牢地盖在了诏书上。徐羡之颤抖着接过这诏书,胡道安示意他赶忙将诏书送到荆州。徐羡之在几个宫人的搀扶下,才走出宣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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