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 2)

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他后知后觉地想,可是除了闻听手里的钱和那一句“我自己爱多久就多久”以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争执里,谁没有多掺一点重话呢。又是都能理解自己的,可总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赢得争执的冲动与曾经燃烧的爱意一样炽烈然而盲目。也不知从哪个节点起,竟就成了不可挽回。

他走出洗手间,神情已由愤恨变作颓然。

第69章 傻子

曙光投进窗户,以蒙蒙的光亮映照天花板上攀爬的纹路时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澡。身体上黏腻地带着昨天的汗意,他动了一下身体,翻转过身,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躺。为凌厉准备的那一只枕头还没有收起来,他将手搭上去,像抚摸玩偶似的将它朝下按了按。

他猜凌厉以后不会来了。

冷静下来想想,刚才自己也讲了几句气话。他知道凌厉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其实也不是出于真心。两个夏天以来凌厉跟凌云对这边态度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没有怀疑过凌厉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感情。凌厉是真心喜欢他的,这些他都清楚。

可是凌厉毕竟还是说了——去县里教初中生?——哎。心里又疼一下,叹了口气。算什么呢。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看不起县城与村庄,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者也可以给他找找理由,毕竟客观地讲,就出路的广阔与机会的多少而言,城市无疑是比这里好上百倍的,这话说的并不错。可是这句话其他任何人都可以讲,唯独凌厉不可以讲,尤其还是用这样的语气讲。他扁扁嘴,变得有点委屈。难道到头来,即使是凌厉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他吗?

他知道自己一服软凌厉就会消气,凌厉是最吃软不吃硬的人,在一起过了两个夏天,凌厉是什么样的性格他非常清楚。有了脾气就很暴躁,但也很容易被哄好,总体来讲还是可爱的。可是这次不行。因为他是真的被伤到了。闻听将手从枕头上收回来,虚握成拳放在胸口。

那笔钱并不是给凌厉准备的。他虽然有时候会算着,但是才不至于真的这么雷厉风行地整理起来。那只是放在抽屉里的部分存款,刚才完全是出于自尊,才会那样利索冷漠地举到凌厉的面前。

没想到他还真的信了。傻子。他在心里偷偷骂。他那么生气做什么?他以为能还清吗?难道结束的时候要还的只有钱而已?自己还没让他还呢。真是傻子。不过自己知道会让他受伤还要这么做,这样看来,自己是更傻的傻子。

闻听轻咬了一下嘴唇,本想把眼泪憋回去,不过眨了眨眼睛,还是任由它落出眼眶流下来。

最后一个晚上了,两个人的关系却变成这样子,真是闹得不欢而散。好像讽刺,果然人就是不能凭着冲动行事。如果当初克制住喜欢,永远做恋人未满的朋友,此时大概还会有一点温存吧。

可是那些时候他也是真的想抱他,想和他牵不用躲闪也名正言顺的手,想和他接吻,想在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诚实而由衷地和他说想你。——呼。他强迫自己坐起来,摇摇脑袋不再去想了。

久未入睡,头脑胀得发痛。还是去洗个澡吧。他拖着沉重又好像失去知觉的身体走进浴室里,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瓶被凌厉强硬地摆在置物架上的同款沐浴露。

好在水流的疗愈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等到洗完澡出来,他躺倒在床铺上,竟然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闻听懵了几秒,猛地看向时钟,已经九点多了。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简单洗漱一番,换过衣服便往停车场的方向跑。

远远地看见凌厉的车子还在,他的脚步一顿,渐渐慢下来,最后就这样停在原地。他在离停车场几十米的地方站了会,朝客栈的方向张望。对旅客来说时间还早,没有什么人在附近散步,只偶尔有车辆经过,从玻璃窗里透出陌生的面孔。

他在渐热的空气里清醒过来,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拖着步子往回走。走到岔道口时头也没回,对方才还在张望的客栈视若无睹,兀自往家的方向走。可是只过了不到半小时他便又转出来,行至路边沿着墙根蹲下,活像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车辆在他跟前停下来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结果把车里的人吓了一跳。一个陌生的大叔降下车窗,略带抱歉地问他:“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去藤村是不是往前面开啊?”

“啊,对。”闻听回过神,扬起手臂指了指方向,“那边,然后朝左拐,前面有指示牌的。”

“诶奇怪了,我刚就从那边来的,结果就开到这里了。难道是拐错了吗?”大叔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对闻听一扬手:“我再回去找找看,谢谢你啊。”

他摆摆手说声“没事”,刚想再蹲下,余光里瞥见后面慢吞吞驶来的车辆,微屈的膝盖便生生顿住了。

车在面前停下来,可是没有开车窗,他费尽功夫朝里看,只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无意识地撇了嘴,车窗终于降下来,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其实仍因那句话气着,但是心里不可避免地一阵难过。方才出门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他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凌厉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背过身去,在放在副驾驶的包里翻找了一会,片刻,将一只手机递出车窗。

闻听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去接。

一个抓着顶端,一个抓住尾部,手指和手指之间隔着一个手机的距离,很刻意的距离。

这回凌厉是先开口的人:“旧手机,你用着。来不及带你去办电话卡,我查过了,你学校旁边有个营业厅,你之后带着身份证去办。”

闻听低下头。凌厉手里的力气松了,他握紧了手机,屏幕是坚硬而冰凉的,他点点头。

“你明天怎么去学校?”

“搭车。”

“搭谁的?”

“邻居的,肯定能找到人。”

“确定?”

“嗯。”

“行,知道了。”凌厉将车窗扬起来,脸一点一点地被遮挡住。真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变得很麻木,没有什么疼痛,只觉得手机的机身太冷。

凌厉将窗升到只露出眼睛的高度,无言地看着闻听,眼眶酸涩地湿了,他撇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压住咽喉的颤音道:“我走了。”末了,还是添上一句“之后见”。

他没等闻听回答,害怕再听见什么否认的话,很快将车窗彻底关上,脚下轻踩油门,便驾车离开了临溪。

通过后视镜也不再看见闻听以后,心情终于变得平静,或者是身体本能的防御机制作祟,一路上开得都很稳当,好歹没有做因为失恋失去理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恋爱脑。

回去以后会很忙,今早凌晨他忽然想起来王嫣的消息,赶了一份简历出来发给她,明天就要面试,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些旁的事情。

到上海时已是下午,已经过饭点,家里估计没有饭菜。他在车里点了份外卖,提着行李进了家门。凌云正在地下室里打游戏,听见他进来吓了一跳:“哥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还以为进贼呢。”

他压根不想理,将行李交给管家便走进换衣间换家居服。换好衣服拉开门,凌云就直晃晃地站在门口,脸上八卦的表情掩也掩不住。他被没吓到,凌云倒是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凌厉觑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往外走,凌云跟在他后面上楼,小心翼翼地小声问:“哥你咋了?没事吧?看上去像宿醉。”说完,凑上前在他身上夸张地闻了闻:“还好你没喝酒,酒驾犯法,不管怎么样可都千万不能酒驾啊。”

凌厉依旧没讲话,一走进客厅,就看到餐边柜上玻璃水壶里的薄荷茶:“有没有白开水?”

“好像没有,白水不好喝,有茶干嘛不喝?”凌云的视线也落到飘飘悠悠的薄荷上,“薄荷做错了什么?你别朝薄荷撒气啊。”

凌厉被噎了一下,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矿泉水。

“你这是表白失败了?”凌云看见管家提着凌厉的行李箱上楼,压低了声音问,“我之前问你怎么样,你都没回我消息。是不是闻听拒绝你了?”

凌厉剜他一眼,举起水瓶喝水,胃里空得难受,也不知道外卖什么时候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