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 2)

裴令宣的脸贴在又硬又冷台面,他气得牙疼,心想真是大意了,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

“你打我,我不跟你计较,你白白净净的,打坏了就不漂亮了。”宁则远拂开遮挡他脸颊的发丝,露出他白净漂亮的侧脸,“我不是很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你,是你逼得我必须对付你。我很讨厌你那群发神经的前男友,但今晚我发现,他们或许只是被你逼成了那样。”

“你就不知道满足吗?为什么还要逼我?”

他感到松垮贴服的衣料顺着膝弯滑落,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视野,在台上的瓶瓶罐罐中间挑了一瓶质地轻滑的乳液。

裴令宣的前面就是镜子,可他连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和身后的人也做不到。他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等到了要人命的粗野与疼痛,等到了盈盈欲放的痛痒交加,还等到了仅相隔一扇门的,小蛇进屋的脚步声和问候。

“哥,我回来了,你们在不在啊?”

他正要出声,却被捂了嘴,他咬破宁则远手掌的肉,沾着铁锈味血迹的嘴唇一张,就让那只手拽着头发摁进蓄着温水的洗手池内,巨量的水涌入鼻腔和喉管,这下子他是真真切切是不能发出声音了。

“我们在这儿。”宁则远有恃无恐地答话,“你把东西放下吧,谢谢。”

佘冉不可能开门查看他们在里面搞什么,反正想也想得到;所以把打印出来的剧本搁在桌上,捡起满地滚的抱枕放回原处,然后守好助理的本分出了门。

小蛇一走,裴令宣才被从水里提起头颅,他浑身脱力,四肢绵软到撑不起躯干,通红的眼眶流出眼泪,嘴里猛咳着呛水。

他一身湿淋淋,活像被捅漏了,到处都在淌水。宁则远将他横抱着出了浴室,穿过客厅进到卧房,鲁莽地把他抛到床上;没有着急对他做什么,而是先拿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接着在镜头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粘着湿发的唇角。

“恭喜你。”宁则远祝贺他,“你终于把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荒唐的前半夜消耗了两人的全部精力,凌晨时分,宁则远搂着他满意地睡去。

裴令宣浑浑噩噩地睡着,又在痛苦的余韵中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客厅找到一瓶白葡萄酒和开瓶器,扔掉木塞倒进杯子里,当纯净水喝了大半瓶。

海量的酒液下肚,烧得胃和心脏一起疼,他衡量着把宁则远杀了要判几年,结论是要他进监狱坐牢,还不如要他马上就死。

所以他回到卧室,摸黑寻找宁则远的手机,在手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他被当场捉拿,对方问:“你不困?”

裴令宣兴师问罪道:“你录了几段视频?我睡得着吗?”

宁则远开了灯,在乱糟糟的被褥里摸到手机,解锁后交给他检查,“我没有录,不信你自己看。”

裴令宣翻遍了相簿和最近删除,的确没有找到一段与他有关的图像影音,但文件可隐藏,也能先上传再删掉,他没找见不代表没有。

“看完了?可以睡了吧?”

“你这么做,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宁则远笑道:“你又信任过谁呢?”

他关了灯,裹着被子躺下去。枕侧探来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暖和的胸膛贴合他弯曲的脊柱。

“做你的仇人,或许也很好。”宁则远在他的颈边说,“我把心都挖给你了,爱和恨,你总要给我一样。”

晴空万里的下午,裴令宣在海滩旁的露天咖啡馆翻完了剧本。

他心乱如麻,丧失了一定水平的判断力,不知道这算什么样的故事,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接。

祁磊见他停下,也合上手中的书,瞄着他的表情,道:“没看上?”

“不……”他支吾其词,“我是在想,有没有必要。”

“不喜欢小远啊?”

“我和他处不好。”

“小远很好的,虽然我没看过他给你的剧本,”祁磊确信道,“但他作为导演的思想、格调,还有审美,是多少人穷尽毕生所学拍着马也赶不上的。”

裴令宣说:“我知道他优秀,可宁导又不在这儿,您说实话也行,我不会去告状的。”

“这就是实话。一般人离大导演的差距,不是制作班底和技术团队的贵贱,而差在美学修养和思想深度上。小远第一次拍片子是在他十四岁,拍着玩儿的,但给老宁骄傲得不行,非要挨着发给我们老哥几个瞧。”

祁磊拍着大腿道:“我那是真嫉妒啊。我十四岁在田里插秧,骑着自行车载一箱子冰棍儿漫山遍野地跑,挣钱、务农、打工,那是我小时候。但小远,他从小跟着他爸在剧组长大,人家十四岁就能拿一部DV拍出像模像样的东西了。现在网络小说不都流行重生吗,我要能重生,就想重生成宁则远。”

“我也实话实话,他比不上您。”

“那是他还小。我三十七岁才拍出第一部电影长片,而我靠《疑神》拿奖捧红你那年,已经四十五了,今年我五十七岁,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好多故事不是不想拍,是力不从心了。如果有人采访我,祁导,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那我会说,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早十年入行。”

“你们年轻人,有拼一把的机会就去拼,别瞻前顾后想太多,现在纠结,十年后有你后悔的。”祁磊说着,忽然乐道,“老宁惯儿子,但小远偏偏没有被惯坏,不像老陆家那个小的。我说这话你也别生气,你和他处不好,我估摸着是你有问题。”

裴令宣不可能向外人吐苦水,他只想找老熟人聊会儿天,心里舒坦点。

“那依您的意思,我要是放弃这个机会,反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祁磊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一向不识好歹。”

说完大笑。

裴令宣陪着笑,这一笑,他确实不再动摇了。

第36章 菲涅尔灯09

戛纳电影节在影片放映期间每天都有红毯, 裴令宣只走开幕式和作品首映礼的两场,他更想空出时间玩儿,回国可就没这份清闲可享了。

宁则远见不惯他懒懒散散, 拉着他去看了几场电影, 看完还约了两个编剧和一名法籍的中国电影研究专家聊天, 叫他一块去。

受制于人不得不从,裴令宣乖乖跟去当挂件。

他在做人方面有项原则,如果一个男的想操他,他会躺下;但如果一个男的想和他谈人生理想, 他会跑路。他不擅长做学问,对电影、表演也没有深刻的思想见地, 他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戏剧学院授课和培训。

用圈子里的人的话说, 他是属于好高骛远、恃才放旷的那类,全仗着老天爷赏饭吃。

他大学念的英美文学专业,主要目的是为学好英语,以便日后勇闯好莱坞——至少在他念书的年代,国际华人巨星的余热尚未散去,当然现在不同了, 眼下大陆影视圈欣欣向荣, 在故土站稳脚跟坚守一席之地,是他首当其冲的目标。

他和宁则远不是一路人。他并不好逸恶劳, 但让他坐在那儿听一个法国女人高谈阔论现代中国文化史和六十年代的中文纪录片, 他仅有的感受是昏昏欲睡。

“有很多的年轻人试图模仿老一辈导演,拍老长老长的一镜到底,但那都是东施效颦;纪实电影本应讲述生活在现实中的普通人, 但现在的一些导演只会刻画理想化的生活……”

裴令宣端着满是碎冰的草莓奶昔坐去一边的小圆桌,自顾自地刷手机喝饮料。宁则远听得专心致志, 时隔一二十分钟才会分神扫他一眼。

他坐的位置靠着露台绿篱,和宁则远的朝向相反,一别过头,很容易与对方四目相望;而其余人则是背对他,所以看不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他游手好闲,还看不惯人家孜孜不倦,故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冷淡肃静的脸,一旦有目光接触,他就笑,笑到宁则远先收敛视线,既是不想看又是不敢看他。

可是笑容很好免疫,笑多了也会显得他傻,于是他不笑了,单手靠在桌边,咬住吸管出神。他的奶昔还没喝完,如果把吸管咬扁了会喝不到,然而唇舌闲不下来,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化妆师都说他的唇型好,上唇薄度适中,下唇相对饱满,是柔润的粉红色泽,天生唇红齿白,不敢多画,怕多添两笔就沦落俗艳。

他含着吸管发愣,忽然隔壁桌有人走来,四十岁出头的白种人男性,褐发蓝眼,问能不能请他喝杯咖啡。

“为什么不呢?”他用学来勾搭小帅哥的法语应答。这男的虽然不小了,但尚未脱离帅哥的范畴,还行。

然后他就多了一位闲聊的对象。

法国男人没有问他姓谁名谁、来自何方等无聊问题,而是先和他玩了一出猜身份的游戏。

裴令宣列出三个选项道:“A.我是倾家荡产环游世界,来到最美海岸自杀的破产作家。B.我是来电影节追星的大学生。C.我是演员。”

“我猜你是演员,你的手表很贵,破产作家和大学生戴不起。”自称叫Pascal的男人说。

“嗯,你很善于观察,咖啡我来买单。”裴令宣慷慨地许诺请客。

“其实我一进门就觉得你眼熟,有部叫《四月二十四》的华语影片……”

“是我演的。”

“那是我看过最好的电影之一,你真是一位杰出的演员,现在我是你的影迷了。”

裴令宣问:“你是因为我眼熟而坐过来的,还是因为那根吸管坐过来的?”

Pascal诚实道:“好吧,是因为那根吸管。”

“为感激你的诚恳,我乐意给你讲讲我和初恋男友的故事。”

“请讲,我很乐意听一听。”

裴令宣梳理思绪道:“我在美国念大学时,常常去参加同学的派对,最初我人生地不熟,谁都不认识,他们抽水烟也不带着我,我就独自坐在吧台喝饮料,杯子里也有一根这样细细的塑料吸管。我暗恋我们学校里那个叫……叫什么我忘了,他有一头灿烂耀眼的金发,脸很英俊,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发誓我要得到他。

“我是演员,练得最多的就是眼神和表情,我看了他一晚上,我知道他那种人脑子里只有大[]麻和精虫,等他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咬那根吸管,像你看到的那样,他可能是默认我口[]活儿很好,所以主动过来跟我搭讪。其实他只喜欢胸大腰细的金发妞儿,但被我咬一口他又不会少块肉。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