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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所以我改了剧本。就算做不到,我也希望它能永久保存在一些观众的硬盘里,或者心里。”宁则远说。

裴令宣回想起躺在他电脑硬盘里的那部影片,惊人、惊艳,甚至于惊天。

你已经做到了啊。他这样想,却默不作声。

菲涅耳灯07

在海岛躲懒到下午三点, 裴令宣赶着晚上七点的杂志拍摄工作,乘坐来往海岸两地的游艇返程。途中被一对中国游客认出,搭了两句话并问他要签名。

十八九岁的留学生外向开朗, 兴高采烈地说自己天天追剧, 还和他聊起《晴雨燕歌行》中的流行梗, 裴令宣招架不住,他哪儿记得两年前拍过的电视剧内容,平日里也没时间追剧,只能笑笑了事。

下船时对方问能不能合影, 他同意了,顺理成章地使唤宁则远替他们拍照。

“做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的当红明星感觉如何?”

“很快乐啊。”

宁则远:“虚荣。”

裴令宣:“你看我那么不顺眼, 为什么还和我勾勾搭搭的?”

“你觉得呢?”

裴令宣顶着阳光和他散步回主城区, “我和子晗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微博粉丝有上千万,现实中见到他会尖叫的女孩子也有几万个,可是她们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偶像,在偶像身份以外作为一个活人的真实面貌。那你说她们喜欢的是什么?”

“自己的幻想。”

“嗯,对她们来说, 他是一个很好的空壳, 他的脸他的事迹,可以容纳她们想象中的完美灵魂。”

裴令宣的团队给他打造的人设是遗世独立的天才, 高冷、可望不可及,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样。所以明星只是由活人扮演的符号,真实性寥寥。

“粉丝对偶像的憧憬和喜欢,是通过远距离产生的, 如果她们知道我本质是个功利、虚荣,还很花心的男同性恋, 这种喜欢一定会消亡。”

“你也一样,小远,你总觉得我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还有值得你挖掘的另一面,你理想的、会令你满意的那一面。但我就是你的看到的这样,你再怎么欺骗自己,我也不会变成你想象中的裴令宣。”

宁则远道:“我以为我会被你绕进去吗?”

他缄口不言。

“我也告诉你,这件事你肯定再清楚不过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我们更在乎那个直白粗暴的结果。哪怕我看你不顺眼,我还是每天晚上都会想着你的模样入睡。”宁则远亲密地搂过他的肩,耳语道,“所以我劝你认清现实,放弃幻想,你现在得听我的,我让你走三步,你不可以走五步,不要再自作聪明给我洗脑。”

裴令宣摆脱那条手臂的压制,说:“你变了,我不喜欢你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你自己也说过我是你的玩具,现在我们只是身份颠倒,这你就受不了了?”

裴令宣牵起嘴角微笑道:“怎么会?我哪里敢啊。以后没有您的吩咐,我一步都不走。”

宁则远推着他的肩不让他继续逗留,“你拍照不用做造型?走快点。”

裴令宣回到团队所在的酒店换衣服化妆,再乘车前往取景地。这套照片要求在夜晚的沙滩拍摄,为了上镜效果,服装料子是轻柔薄软,在灯光下会反光的米白色,没有版型,穿上像披了两块参差不齐的布;搭配他凌乱松散的头发,同样宽松的黑色下装,以及赤足踩在浅色沙石里的随性散漫姿态,与他走红毯时的端正修雅形成强烈对比。

摄影师的想法是构建反差感,白天光鲜靓丽的名流,在夜晚却张扬不驯,旨在发掘他鲜为人知的浪荡气质,照片彰显的美学与众不同,杂志才更好卖。

昨天给他做过采访的记者虞小姐也来到现场监督工作,不过看到宁则远在场,她不由得一愣,鼓足勇气靠近询问道:“您是……小宁导?”

宁则远说:“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在我名字前面加个「小」字。”

裴令宣插嘴道:“就是他,你快采访他,别让他闲着碍事。”昨日他和小虞聊得很投机,今天干脆省去了分寸感,有这么多人看着,明天他巴结宁则远的小道消息就会传得满天飞。

小虞腼腆,紧张却又不舍得放弃,壮胆问:“那我能和您借一步聊聊吗?不是采访,就是想听您谈一谈作品的创作思路。”

“我现在不想谈。”宁则远冷漠拒绝。

“那希望下次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小虞沮丧道,但好像又在她意料之中。

拍了40分钟顺利收工,裴令宣想约小虞吃顿便饭,但她以还有别的工作为由婉拒了。

回酒店的车子里,他挽起上衣松松垮垮的袖子方便玩手机,顺带说:“人家出差不容易,你为什么那么冷酷?”

“接受她的采访不是我的工作,如果是闲聊,我和陌生人又没什么可说的。”

“我是过来人,给你提个醒,得罪谁都别得罪媒体,尤其是纸媒。”

“那是你。”

什么态度,迟来的叛逆期?裴令宣暗地里摇摇头,他的耳朵肿胀发烫,催促司机开快些。

宁则远跟随他下车,陪他一道进了酒店电梯,他婉转道:“我想睡个好觉……”

“你脑子是不是就只有那些东西?”

裴令宣:“?”

宁则远:“我要跟你聊一聊剧本。”

进入走廊,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中计了,宁则远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怎么可能是跟他回来谈公事的,不过小蛇应该在房间里吧……

他这身衣裳空荡荡,走起路来腰与腿的线条若隐若现,衣褶流动着柔腻的光泽,修直的手腕垂在衣摆两侧,自然收拢内扣的手指尖蹭过轻飘的袖边。宁则远全凭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手指,不让那摆动的幅度扰乱心神,但眼神随后飘忽到他的腰和后背,烫过的微翘发尾,还有耳垂那一点闪亮的细光。

离房门还有短短几步路,裴令宣却感觉犹如踩在钢索上,牵着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索命的铁钩,被勾上意味着屈辱、窒息和疼痛

他担心受怕地在门牌号前站定,敲响房门。

小蛇赶来开门,一看是他们俩,懂事道:“我拿件外套就出去。”

别啊,别啊!裴令宣恐慌地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不是没经验的恐同直男,他喜欢男人,也相当擅长在与同性的关系中寻求快乐,但被当作泄欲工具绝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真的期盼有谁能阻止宁则远报复他的念头,即便是换种方式呢。

“麻烦你,我手机传个文件给你,请你去找酒店前台打印一份。”

“行。”小蛇应道,然后关心他,“你脸色好差啊,不舒服?”

“嗯!”裴令宣从善如流地拿手背挨了挨额头,撒谎道,“我头晕。”

“额……”小蛇看看宁则远,又看看他。

“没关系,你去吧,我照顾他。”

小蛇收到隔空投送过来的文档,乘电梯去了楼下。

裴令宣惴惴不安地踏进房间,他身后的宁则远问:“你只是头晕?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你真让他去打印剧本了?”

“不然我让他打印传单?”

裴令宣泄气道:“那我没事了,等他上来吧。”

“没事你为什么要装病?”宁则远对他的一系列迷惑行为感到不理解。

“谁让你刚才牵我的手……”

“我不能牵你的手吗?”

裴令宣说:“我就是……不喜欢被人绑不喜欢被虐待,你昨天到今天的做法我接受不了,再有下次我不配合你了。”

“你看,我早说了,你不适合我新电影里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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