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一水四海各摇旌 五峰成岛入东冥16(2 / 2)

茕茕踽踽不死躯,灼灼妖妖长生花。

霜露繁肃岁乃换,木叶脱尽琼苞现。

流水东去谢残阳,沧海桑田有迁改。

话说这天幕裂隙已补、黑龙之祸终除,女娲想起来前番那鳌龟被斩断了四肢,仍留在那十万大山之中,未加处置。因担心此物脱困生祸,不顾已是深夜时分,赶紧飞身前往。刚飞到近那西部之地时,从天上而观,但见那西南之地灯火通明,无数火光映射,晃的这一片地界亮如白昼一般。嘈杂喧嚣之声从那地传来,直上天际,竟有干云弄霭的气势。女娲忙停了脚步往下,待至逐渐靠近,但见那火把光点的一头,似有激烈交锋。等到落下了下来,才看清原来又是那大山之内的十族齐聚在此,似是有某物集结来袭,双方正处拉锯之中。

女娲很快便走到那火光交锋所指向的最前沿,十族首领长老皆聚此压阵,见女娲到来,忙拜道:“不知娘娘忽然到此,惊扰到了圣驾!”

女娲道:“各位长老言重了!我路过此地上空,见此处火光胜昼、喧天动地,甚是差异,故停下查看。如此阵仗,这侵袭之物似是大有来头?”

众首领长老相觑一番,还是前次那长者出列道:“不瞒娘娘,自羲皇开黄泉路,将亡魂冤魄及二十四鬼类引入这地底的幽冥地界后,便有各种精怪来此骚扰。然此物数量之多,在各怪中最甚,娘娘可往前查看。”

女娲顺着那长者所指望去,但见那物模样竟与普通之人别无二致,有头有面、蠃虫之躯、四肢健全。但因皆裸露无衣,却可见其胯下无物,亦无那交合繁衍出入之处,乃是非牡非牝之物。这些怪人似有统一组织一般,与这十族的阵营你攻我守。女娲问道:“这些怪人如此攻击你族,所图为何?”

长者答道:“这些怪人目的并非我族众者,乃是要入那幽冥地界,去捉那些鬼魂食用。我族长守于此,前番更蒙娘娘大恩,故断不能让其得逞。”

女娲再望向那些怪人,但见其被攻击之后,虽是动作稍缓,但竟毫无痛苦一般,口中无哀嚎、身躯也无躲避,仍是继续往前,便问道:“这些怪人一向如此?”

长者答道:“我等曾捕缚过这些怪人,除不辨男女外,其身体与常人无异。这些怪人三魂七魄皆不全,其若是摄魂不成、便摄人而食用,以补自身之缺。奈何这物生而残缺,补来养去、死而重生,却尽是怪胎之状。或魂魄不全而呆滞麻木,或魂魄之数过量而行迹甚诡,全然不似常人之状。”

此状虽怪,但因见其皆是人形之状,故女娲也无意出手灭之,只能在一旁观这十族众者奋力相斗。如此双方对峙了一宿,互有死伤。到得天降欲晓之时,那怪人攻势逐渐弱了下来,长者向女娲道:“这些怪人,皆受不了日头灼晒,故到了天明之时,便要寻躲藏之处,夜晚时分便将再出来。”

女娲见随着那怪人之阵的退却,这十族众人也开始收拢阵型,不解道:“这些怪人既是怕光,众首领长老如何不趁天明时机,追而歼之?”

长者道:“娘娘不知,这些怪人非凡力可以杀死,我等对峙多个夜晚,仍不得其中之法。娘娘且看!”

女娲朝那长老所指之处望去,但见那些怪人,其倒地死后,不过多时,竟又缓缓坐起,死而复生。如有手臂、腿脚被砍落,便会化而成泥。那些断臂缺腿者复生之后,往往身躯变小,便会再捧食那些泥土,如此,身形大小便可逐渐恢复如生前。见到此处,女娲忽的想到那悬空诸峰之事,其上的泥土似乎与这怪人所食功效相仿,前番因那炼石补天之事甚急,取五彩石而致悬空诸峰坠地,也只留了白矖、腾蛇看管,后来又忙于那龙族纠缠,竟差点忘了此事。

此时,天色渐明,那怪人之潮基已褪尽。这十族虽是损了一些生力,却也捕捉了不少怪人,以粗厚之布缠绕覆身,欲羁押带回。女娲不解,问那长者:“不知众首领长老打算如何处理这些被捕的怪人?”

那长者道:“不瞒娘娘,这怪人除不能交配生育之外,身形构造、内外运行之术与我等并无二致。人之在世,总不免受那鬼疫、瘟祸之苦,故总要时时行那逐疫、驱鬼之事。我族研习此道甚久,其法有辟邪、祈天、禁疾、咒语、符箓等,然其效难验。故我等捕此怪人,乃为研究此道,希冀能精进之,如此亦是造福苍生之举。”

女娲闻此,虽觉不甚妥当,却未明言。此时,那些被捕的怪人从这一旁而过,其中一人挣脱束缚,跑到近前,跪拜道:“可是女娲娘娘在此!”扰的女娲以及那一众首领长老皆是措手不及。

女娲仔细打量这来人,觉其面容、举止皆正常无比,并不似魂魄不全者,便问道:“尔等何方之人,何故来的此处?”

那怪人道:“我等原安居西北之地,忽有一夜时空斗转,一众族人便皆到了此地,并不知是何缘由。”

女娲道:“我见汝等皆非寻常之人,我历遍海内,也是头一次见。”

那怪人道:“我等在西北之时,居穴而生、以土为食,故少与外界来往。我族之人不似他族,无男女之分,只因皆能死而复生,无生死之扰,故族人之数最不增多,却也从不变少。”

女娲奇道:“既是无男女之分,不可繁衍,贵部一众人等根源于何处?”

那怪人闻此,笑道:“娘娘曾就抟土造人,应知天下有此术。不过究竟是何方圣者造的我等,在下就不知了!”

女娲正想问其为何会与这山中十族以命相拼,那些首领长老赶紧安排人将其叉下。女娲心中又急念那悬空诸峰之事,便不再多问这两派的争斗,急急赶去了。

少顷,女娲便已来到这已坠落的悬空诸峰处,却见那白矖、腾蛇昏死在地,忙施法救醒。这二物醒来之后,忙盘身匍匐,道:“我等修为尚浅,被袭扰而不能敌,未能履行娘娘交代之事,看守有失去,请娘娘恕罪!”

女娲忙道:“是我疏忽了!这悬空峰上之土,其能之巨,过于蛊惑。只留你二者在此看管,想来应就是难以抵抗那些觊觎之人。”又问道:“你二者究竟遇到何物,竟昏死如此之沉?”

那白矖、腾蛇四目相觑,一副懵然模样,只得道:“不瞒娘娘,我等未看清那物真实模样!只知那时是夜晚时分,无风却有云飞而来,径直向那峰上而去。我等欲要阻拦,未及看清那云雾之中究竟有何物,便被强风击晕。”

女娲又问:“你等如此昏睡,有几日了?”

白矖、腾蛇道:“记不清有几日了,只知道娘娘走了后当晚便被击晕在此。”

女娲闻罢,算了一下,不过十数日。如此看来,那西南十族所遇的怪人应非此次所成。正思虑之间,忽觉云影摇晃不止,抬眼观去,漫天云海翻滚着,皆往那东方落去。少顷,脚底便传来阵阵冲击,如波浪翻滚一般。女娲赶忙到空中察看,却见这天幕整体倒下,压向了那东冥之处。

原是这东海极东之处,本有五根撑天之柱,这天幕西托昆仑诸峰、东倚这撑天之柱,方才东西相衡、天地相依。而今因那汪洋极东处的撑天之柱倒塌,故这天幕往东倾倒,重重砸在东冥之地。如此,天境弱水又往东倾倒、天幕重压东海,这地表的震颤,不过只是第一波冲击而已。女娲遥望那东海之上,无风之浪贴着天际,漫盈南北二极,向这海内之地袭来。到这海滨之处,仍是擎天之势头,冲击之下,高山皆成齑粉而无一幸免,更遑论飞禽走兽鳞介人族各类。一轮巨浪不知道走了多少时日,直到灌入这海内所有水系,方才回撤。那缀于天幕之上的星辰本就开始往东滑落、即使是那日头也不能自持而往东跌去。这巨浪回流之下,又往那天幕之上贴去,卷着那日头、星辰拖往海中,一时之间海内幽暗一片,宛若混沌未开之时,万物不可见。巨浪来回、反复席卷,海内万物,凡有未及时逃往昆仑高地者,皆被此滔天巨浪数番来回冲刷卷宕,不能幸免。如此,多轮之后,其势渐弱,海内之地才不受祸殃,那日头、星辰也得以艰难地从冲摆脱出来。

然这东海之上余波未止,海内之地也无时无刻不被这冲击震荡所扰,伏羲、女娲等终日忙着安顿生灵、以抚天下。忽有一日,报有来访者,原是那老彩龙四子之一的青龙。那青龙见了伏羲、女娲,忙拜下道:“求羲皇、娘娘拯救我海底水族!”其状之恳,无有不动容者。

女娲一直惊骇那天柱无端倒塌之事,见这青龙,料其应知一二,先不问来由,而是询问此中原委。那青龙道:“不敢欺瞒羲皇、娘娘。东冥天柱崩塌之事,全是我海龙一族为祸所致!”原来自老彩龙死于那黑龙之手后,这海龙一族便无公认的新主,其四子各自辖一方,互不相服,争斗颇多。愈斗愈烈之下,青黄黑白四龙于那极东之处掀起一场惊天巨斗,撞断了那撑天之柱,酿成此毁天灭地之祸。

女娲闻言,怒发冲冠,道:“你海龙族闯祸也太多了!且去通知你那三位兄弟,半日之内,于东海之滨等我!若是不到,我只能入海而斩之了!”青龙见女娃如此之怒,伏地发抖,连忙道诺,倒退而回了。

不过半日光景,女娲已到东海之滨,还兼有夋、郁华等在旁相助,那昆仑悬空之峰,以及鳌龟并其断足以及也被运了过来。青黄黑白四龙见了女娲,齐齐跪地而不敢仰面,道:“我等一时意气争斗,酿成大祸,望娘娘息怒!”

女娲横眉而视,举手挥去,那四龙不敢抬头,忽觉这头颅飘飘然起来,有物落了下来,原是这四者龙角已皆被削去。女娲道:“你海龙族酿祸太多,前番我且念你等乃水族之御,恐天下水族生乱才不予计较,怎知尔等不遵天理、不悯生灵,一再而犯。今姑且销了尔等顶上之冠,若有下次,尔等且估量一下自己能有那黑龙的几分能耐!”

四龙匍匐愈低,口中尽是感激和不敢再犯之言。女娲又道:“早闻老龙王四子各辖一方。后续尔等就遵前制,皆不可行越界之举动。天地间之事,亦不能再有僭越之意,行不轨之事。”便盘起那鳌龟的断足,飞到东冥之处,将那天地挤压之处以此四足重新支撑起来,渐渐恢复了这天地之距,阴阳之衡。

女娲飞回这海滨之后,又指向那鳌龟,将其周身的尸魂之气全部散尽,化成一具稍大以及另外五具较小的身形,道:“前番你与那黑龙扯裂天幕之时,我取昆仑悬空峰下的五彩石补天,致那悬空之山落于地上,如今就由尔等来赎救此事。就罚你化出六具身形,星辰之力仍留在这大身之中,就回归那西北空中,仍列天幕,不得再下届造事;这五具小身便驮着这五座山峰,浮游东海之上,不得再现海内。”又转身向那四龙道:“尔等传令海中水族,不得有染指这五峰者!”众者皆伏地应诺,女娲便允各行其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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