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鳌龟黑龙竞为祸 女娲补天河汉灼14（1 / 2）
天地悠悠四海安，逍遥闲适仍无厌。
九霄与齐愁不眠，浮云踏尽恨难咽。
青天二分弱水患，东西各奔天下乱。
北辰失拱苍冥颤，孤月独照人间寒。
日行正轨之后，梧桐木仍存立于中央之处，为天地之通径。由此处上下者无类，一时之间，这梧桐木之上熙熙攘攘，成天地间最繁忙拥挤之处。一众者纷纷登梧桐木而入天境，以近日月、触星辰。因天幕之上，除与天地同生的日月之外，又多了千张星宿故，众者云集此处摄这星辰灵气以补修行之需。各方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之下，终是造就混沌开辟之后第一胜境。
话说伏羲以烛阴孽火鳞甲成这满天星象之时，其中灵气最盛之甲近两百之数，环绕者近两千之数，微者更如河中之沙，不可尽数。如此星罗棋布之下，夜空绚烂至极。月相冲盈时，望月尚可与那众星争辉；月渐亏而凸，便已逊色三分；待至弦月、蛾眉之时，于地界之上肉眼再观，便全被这星象争辉而去了。
混沌运转之下，星矢各自勾连，渐成一体；一众能者争相摄取修持之下，众星也借势蓄力。日以继夜，星象渐聚于西北、拢于东南二处，愈发明朗闪耀，已开始不满足与月争辉，逐有令日惭色之光。星空此种盛景，又令这昼夜难分，万物无序，天地运行直将再度呈紊乱之像。
朔月之夜，星耀月晦、无风无云，似是平常之景。但那天幕之上的星矢在蓄力已久之后，却极不安分。西北天境之上，七十五颗最强盛的星斗，以五数而聚者十群，以六数而聚者三群，另有七数者相聚而成一群。这星斗成群挣脱天幕枷锁，形成十四颗巨大的火球，竟如当年那日头临地界一般璀璨至极。这十四颗火球浩浩荡荡由天幕而降，往西南十万大山的方向砸去，洞穿地表而入地底百里之处，带动这大山边境震荡不已，竟致此处整体下陷了数里之深。
一宿之乱后，这一方面天地终是暂归平静。十四颗火球从地底深处爬出，又聚成一团，竟成了一只龙首龟身的鳌龟。这鳌龟成型之后，伸颈仰望捆缚自己如此之久的碧霄之处，发出呜呜嘶叫之声，似是重获自由之后的呐喊，却更似是对那在上苍天的嘲讽。鳌龟一顿嘶吼之后，转首又望向那地表的百里深坑，虽是刚刚从那坑中爬出，却更显留恋无比，毫不犹豫地由那洞口直扎了进去。
又是一个朔月之夜，十万大山之内万物噤声，那陷落之地一处巨坑之旁，漫山遍野皆是高举的火把，将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烛火之下，乃是人山人海之状，众人皆表情凝重，盯着那深坑洞口，呈严阵以待之势。
这一众之人簇拥的中央，一长者面向那深坑，持杖而立，宽肩厚胸、臂膀肌肉如虬枝盘绕、脚踏之处似生根般磐固，方脸长发、高鼻深眼，目光坚定所指之处正是那黑幽幽的坑口。
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谈论道：“我等集结在此，不眠不休，已是侯了数日，不知这物何时方会出来？”虽是窃窃私语，却略带抖颤，可能听出乃强压心头恐惧。
一音答道：“这怪物已经在这洞中隐了快有十日之多了。按照往常之理，月黑之夜，此物最爱外出。”语气竟是无比淡定。周边之人闻声望去，但见此人满脸伤痕、右眼已失，眼窝深陷却毫不影响眉宇之间的坚定。左大臂之下空空如也，右手握杖杵立，却也凛凛英姿。
又有人道：“我料此物今晚必出。这物入这洞穴之中，应是图那地底之中所藏的魂魄。十日左右已过，想来被其吞噬者已不在少数，也该生厌了。这地底魂魄，除了那外域飘荡至此的枉死之魂，多为我等先祖。只恨我等之力有限，不得下去与那物相抗。”
长者闻这众人议论纷纷，道：“我等山中十族，曾与那巢祖、燧人两邦皆是结过姻盟的。蒙这十万大山庇佑，那元凤、烛阴二者为祸之时，我十族皆不曾受到牵连。海内南北两次灾劫之后，冤魂无处可去者不计其数。我各族长老起怜悯之心，便允这冤魂藏与这大山之底。哪知今番这怪从天而降，既喜噬这游魂荡魄，又以食人为乐，各族被祸害皆是不浅。如今我十族中凡能执杖结阵者，皆聚于此处，势必要将这物降住，以还归这一方面的安宁太平。”
又有一不解之声问道：“这物前几番在各族之地肆虐时，各族皆是不敌，已损了无数长老及能者。久闻那昆仑之上有大能，且与我各族皆有往来。为何不曾想着求助于昆仑？”
长老轻斥道：“这事既发生在我各族属地之内，何需要求诸外人？素有往来不假，却也无平白相助之理。我各族虽是损失惨重，然则但凡有一个尚能吐息纳气者，也要自守这一方之地！”
闻到此处，众人中再无多言者，皆屏息养神、静静等守。
转眼已到后半夜，正是最困乏欲睡之时，忽的一阵阵抖动从地底传来，以那深坑为中心向外围扩散。这坑口四周，十族长老携族人结阵以待。伴随着颤抖的中心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周边诸峰山谷皆如鼓面被敲打一般上下震动起伏，逐至木折土飞、岩崩石流。众人虽努力稳住下盘以保持直立御敌之态，但仍有不少年轻修浅这被这一波震荡掀翻在地，但这些人仍是极力保持所在之处阵型不乱。忽的隆隆裂地之声响起，以洞口为中心，沿谷地走向，两侧的山体分崩而成峡谷，又将无数人掀落进去。
有人道：“大家注意，这鳌龟要出来了！”在地面如鼓面一般的升跌起伏中，可见峡谷之中冷光愈来愈盛，终是有一团炫目刺眼的光球从峡谷中部升出地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这光球便向这人群中间冲撞而去，一瞬间便将多方阵型冲乱多方阵型，又吞食无数。因太过耀眼，众人无法看清这光球内部的景象，但仍拼死保持阵型，竭力相抗，不让那光球冲破而去。一时之间尽是巨大的冲撞之声后，紧随着那光球吞食人体的轧骨碾肉之声音，血腥秽气充斥着整个山野间。饶是如此，这十族数万之众仍是铁骨铮铮，竟无一人发出哀嚎求救，仅凭肉身凡胎与其相抗。人群之中只是不时地有人高呼喊话：“大家坚持，待得天明，这物能耐便要弱去很多！切不可功亏一篑，让其突围而去！”
在这喊话之下，但凡那未被光球吞噬，即使缺臂断膊、尚有一气者，仍坚持爬起，强力支撑这大阵不被突破。那光球冲撞的力道越来越猛，这般惨烈之下，众人仍是坚持到了初晨时分。此刻，那物耀眼光芒渐渐隐弱，其轮廓依稀现出，乃一巨龟之状。众者鳌龟被困直至天色全明，已可清晰见其背壳纹理、首尾形状以及四肢行迹。这鳌龟持续半宿仍不能冲突，躁动之后，也渐渐放缓停歇下来，于那大阵正中停了下来。但见这鳌龟将首、尾、四肢皆收进壳中，身体成一圆团之状，微微而动。不多时，那十三块背壳之间的纹路愈加清晰明显，之中似有流光溢出。阵中有人大喊道：“不好！这物是在蓄力气！”话音尚在山间回响，那鳌龟背上便射出道道死光，将山野间的众人推倒击毙大半之数。鳌龟又从壳中伸展出首尾四肢，望向那大阵之中，低吼一声，便又向那人群密集之处吐出道道死光，又将这一片灼烧的尸臭熏天。原来此阵在这鳌龟面前竟是不堪一击，其夜间那般冲撞，并非欲要脱困之举，目的竟是为了摄人而食。如今对这人身肉体已是饱食而生厌，便将这些结阵之人烧死，只取那魂魄飨用。且此时这这天已明、日欲出，更想着开出一条路来，逃出这大阵。
这十族此番已将全部能者皆召集聚于这山野之中，如此下去，恐将被肃灭殆尽。首领长老们见族中少壮一个一个亡命于这鳌龟口下，皆是剜心之痛。但这一众族人却各个敌忾而立，没有一个退缩之辈。这山谷之中，已是单边倒的屠戮之景，无需多时，这鳌龟便能将这一方的众人锄根灭尽。
忽的这一片天空之中浮云骤至、烟雾横生，雷电交织之下，两条白色巨蛇穿过烟尘，冲那鳌龟而去，原是那白矖、腾蛇到了。腾蛇往那鳌龟腹底奔去，以身体将其四肢缠绕勒住；白矖直接缠上鳌龟那粗短的脖子，用翼爪将其上下颌往一起按压。突如其来之下，鳌龟难以应对，困于原地进退不得，口也闭着无法再喷那寒光冷火。周边之人暂时获得喘息之机，首领长老们赶紧组织幸存者重列阵型。但那鳌龟乃脱身于那烛阴之躯而成，岂是乖乖束手就擒之辈，一时不得挣脱之下，便涨大身躯，躺地打起滚来。如此，滚过了数十座山谷，白矖、腾蛇二者也被这其巨身碾压的极为狼狈，虽未放过这鳌龟，却也筋疲力竭，勉强维持缠绕覆身而已。而这鳌龟却是愈战愈勇，四肢立定之后，肉掌之中伸出利爪，将那腾蛇从四肢上撕扯下来，踩于后两掌脚底，又用前爪将那白矖抓住塞于口中。
眼看白矖、腾蛇二者就要亡于鳌龟之手，蓦然之间，祥云劲风无兆而生，霞光紫气从天而降，被蹂躏摧毁的树木重生、草木重开，血腥污秽也被涤一空，这一片山野之地迅速恢复了往日生机，又成净土一片。烟霞之中，一皎皎身姿飘飖而临，绰约之态，却也威严庄重。
鳌龟抬眼望去，才知是那女娲亲临此地。鳌龟散布于天幕之上时，便尽观这地界之事，自知不敌女娲能耐，放开白矖、腾蛇，便寻那地坑方向而去，欲入内躲藏。但还不及摆脱这白矖、腾蛇的纠缠，女娲便已到前拦住其退路。这鳌龟周身上下竟与前番天境上所见那老者如出一辙，皆是饱满圆朗之形、幽幽难测之息，女娲怒道：“这短短时日，不料竟是造下如此罪孽！”
这鳌龟说啥也是烛阴余毒，狂傲之气丝毫不减，道：“天地万物，我自有能取之，便归我所属，何需受你摆布差遣！”
女娲道：“竟如此冥顽不化，夺他人造化，补自己修为。取之无道，更应还之从速。”
鳌龟怒道：“汝这黄口孺子，资浅齿少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便冲女娲方向奔撞而去。
女娲见状，虽颇无奈、却更是坚定，只一个照面，便侧身闪过，将那鳌龟四肢斩下。鳌龟失了四足，壳身仍往前高速直冲，直接在这十万大山之中碾出一条通道，到得这昆仑山麓一处断崖谷地之内，才停止了滚动。话说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吗，此处断崖正是那始麒麟所居之处。鳌龟如此一个撞击，那断崖直接崩塌下来，将这深渊填平。始麒麟正自躲在洞内观这一方之变，不料竟被以此法示众于天地万物。始麒麟正自无措纳闷之时，女娲携白矖、腾蛇已赶到此地。这始麒麟蜷起墨青色身躯，转首不敢直视女娲，竟欲奔逃。倒是女娲见了这兽宗，惊觉其全身气息与那鳌龟并无二致，怒发冲冠，冲其吼道：“又是一孽畜，打算逃去哪里？”可怜这万兽之宗，闻女娲之吼竟直接便被吓得四肢瘫软于地，抖如筛糠之下，元神炸裂、神志由七窍飞散而出，化成了红、白、蓝、黄、青、黑、紫七只麒麟。
那鳌龟四肢断裂之处，黑血喷射，无数魂灵由此涌出。此时，日头已经初盛，这些魂灵在日光照射之下，很快飞散化灰，一时间，魂魄嚎哭惨啼之声穿林裂石，沸反盈天。女娲顾不上那麒麟，忙在这上空举起厚厚云层，又安排白矖、腾蛇归拢那四散的冤魂，往那地底坑中暂时躲藏。
女娲忙完这些，才想起来这麒麟之事，回过头来，见那七色者皆是伏于原地，未敢挪动丝毫。女娲原本也想效法那斩鳌龟四肢之法，但却发现这七只各色的麒麟身上竟已无丝毫尸魂腐气，应是在以一化七之时已然褪散干净。那七只麒麟见女娲终来接见，跪伏得更低，齐齐道：“我等见那鳌龟之行，被利诱蛊惑，犯下弥天大错！今见女娲娘娘惩处这鳌龟之行，方幡然悔悟，已将这取之无道之修为自行散去。望娘娘不计前嫌，我等后世皆凭娘娘差遣！”
女娲见这七只异色的麒麟，各带霞光宝气，尽显吉利祥瑞，也甚是喜欢，便道：“既有悔过之心，便当践之于行，尔等后续需尽保安报祥之职责。”
这七只麒麟皆齐齐应允，此时那十族首领长老携众人也赶到此地，那十个首领一齐上到前来来拜，其中最长者道：“感谢女娲娘娘搭救，保我十族血脉可得延续。此亦是重生再造之恩，我等十族往后亦愿以娘娘为尊！”
女娲打量眼前这些人，但见这群人皆不同凡者，皆是体魄更为强健、精气更为饱满，便问道：“尔等族中可皆是有修为之人？吾历尽海内之地，亦是不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