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心7(2 / 2)

云雀不知道他问这些不相干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问了便答道:“也不过是半个月的事……”

“一般来说,这么大笔的货款,至少半年前就开始预备,自江南而上了。”穆麟道:“我与二小姐的婚约,也是三月前就开始有了些眉目,二小姐要掌权的事,至少半年,老太爷应该是放出风去了的。”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这有什么用呢?云雀不解,静静的听他说完。

“也就是说,赵家兄弟若是要给二小姐使绊子,半年前就有了这个心思。”穆麟道:“不过,他们想做的绝非侵害陆家,而是从陆家手中拿到那把管家钥匙,这么来看的话,他们只是想给二小姐一个下马威,不会真的有什么疏漏,让二小姐只管把货物点清,不用管账目流水便好,要出事……”

穆麟顿了顿:“那应该也是在下次,更要紧的时候。”

云雀听穆麟说了半天,只觉得讶异。

分明是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瘫子,只听她三言两语,便分析到了这种地步。听戏文里说诸葛孔明不出茅庐而只天下大势,这穆麟,难道竟有武侯的三分本事?

不过……

他好歹也是探花郎。

已看习惯了他那个低眉顺眼、闷不吭声的乖巧样子,竟忘了他原来也是那样的风流人物。

云雀将穆麟所说一五一十告诉了陆闻音,陆闻音熬了一夜,细细的盘查了所有的货物数量,发现所有布料多出来了至少两成未报,而且价格虚高,中间有不少银子都流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现在看着还好,等到六月份皇后千秋,又要有大量布匹往宫里送的时候,就会发现银款短缺,料也不足了。

虽然不知赵家瞒到现在是有什么方法补救,但对陆家云锦庄而言,一定是个无妄之灾。

陆闻音坐在账册前,看似平静,但内心已经如波涛般起伏。

她往偏院的位置望去,送饭的人说,穆麟吃了晚饭,已经歇下了,他看着身体还好,只是有些担忧自己的处境,在问着二小姐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去看他。

“二姑爷对二小姐,真是一片真心呐。”送饭的人拍着马屁。

“屁。”云雀自认为不如诸葛先生,但怎么也是个通情达意的俏小乔:“他那是怕被小姐赶出去无家可归,上赶着讨好咱小姐呢。”

云雀说完,看向了陆闻音。

陆闻音蹙着眉,想了半天,推门而出:“走,看看去。”

陆闻音去看穆麟,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夫妻之谊,而是对穆麟那番话念念不忘。他能看出来几个月后才是陆家有所灾殃,那么会不会有什么靠谱的法子?

她抬步到了偏院,刚一进门,就看见打瞌睡的浅竹一下子抬了头,往里头喊:“姑爷!姑爷!二小姐来了。”

那语气,跟见着什么大贵人一样。

陆闻音挑开帘子进去,房间狭窄些、潮湿些、清冷些。但毕竟是听音别院的住处,也没差到什么地方去。

只是刚刚入夜,按理说每个屋都该点灯上蜡,穆麟的房间里也分了一日两根红烛一两灯油,足够点上一夜,但这房间里冷冷清清,一丝光亮也没有。

“怎么不点灯?”陆闻音下意识的问。

从房间角落里传来一个有些朦胧的声音:“二小姐见笑,我眼盲瞧不见,但又怕冷,便让浅竹将蜡烛都拿去抵了碳火,反正也用不上。”

陆闻音听了,顿了一下。

她看见脚边,床榻下的半炉黑炭散着点星火,是这个屋子里唯一能见到的东西。

是了,他眼盲。陆闻音并不太关心他,因此他的情况也没往心里放。没有灯,房间里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了看四周,突然发觉,这边是穆麟每日见到的世界。

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可怜。

但下一秒,云雀将灯点了起来,她便暂时又消了那些年头,她看见穆麟披散着头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也不管他是没睡着还是被吵醒,只往床边一坐,问起穆麟千秋寿诞时,贡品的事来。

说清了来龙去脉,陆闻音叹了一口气:“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把东西都吐出来。”

“话虽如此,但不能闹大。”穆麟安慰道:“这怎么说也是云锦庄的事,户部若是知道陆家私下出了这种疏漏,不会管错在谁,一定是先从陆家开始问责。”

这道理陆闻音不是不明白,可这正是最为难的地方,她道:“他们估计是挖了许多年,越挖越胆大,到了今天,得三万多两银子才能填上。若是不把此事说开,逼他们出手,我哪里去找这样的现钱?他们捅这么大篓子,也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陆家完蛋,他们赵家能有好下场?”

抱怨归抱怨,但情况的确危急。

今日正是上贡的日子,所有的用度呈入宫中,云锦庄的仓库空了一大半,再剩下的,果然已是不足。

方才傍晚,陆闻音归到家中用晚饭,赵世恩与赵世才前来拜访,除去报告此次进呈的事项以外,还将陆闻音好好的夸了一通,说什么有陆老爷年轻时的样子,京中少有女子能与陆二小姐争锋,明年开春,赵老太太便要过六十大寿,他们两兄弟要给老母亲贺寿,便暂且告假一阵子,将一切托给二小姐掌管。

场面做的如此周全,陆闻音想不答应,却被赵夫人话里话外拦了下来。

这么一看,锅就得陆闻音来背了。

不过赵夫人给她留了一个回旋的余地:“不过,二小姐还是相夫教子要紧,若是身体有了什么喜事,忙不过来,我家兄弟还是会来帮忙的。”

这话的意思,是要么获罪,要么让位,二选一。

陆闻音吃完饭生了一肚子气,回去的路上踹了一路的树,又在屋子里打了半天的圈,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了穆麟。

“三万两。”陆闻音叹气声比说话声大:“我上哪儿找这么多钱去。”

穆麟沉默不语,他欠陆家的一万两便是天文数字,三万两,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得把他抵了三次才行呢。

“若你值三万两,我今个晚上就把你当了。”陆闻音似乎也在盘算着卖他。

两个人相顾无言,穆麟是真的担心陆闻音把自己卖了换钱,只是整个京城除了陆家,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冤大头来。

陆闻音又坐了会儿,看穆麟也不是摇钱树,掉不出三万两白银出来,便转身要走。

穆麟听见陆闻音起身的声音,想留,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留,张了张嘴,也没说话。

穆麟觉得自己毕竟没真的帮上忙,只是纸上谈兵了一会儿,不好提什么要求。陆闻音却觉得,能分析到此处,替她未雨绸缪已属意外之喜,便让浅竹明日去库房多拿几床好的被褥,再多放点碳火,把这偏房布置的暖和些,也好让穆麟过冬。

“二小姐这是要留下我了?”穆麟不解其意,只觉得有些琢磨不出来的眉目。

浅竹却说了一句话:“二小姐向来知恩图报,您分析了几句,便得她三分敬重,若是真的能解决这档子事,那可真的是能在听音别院坐稳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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