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心7(1 / 2)

穆麟在偏房里,一晚上被冻醒了两次。

等到了天亮,房间里逐渐暖了起来,他以为是天明的缘故,听见声音,才知道是小厮送来了暖碳。

理由么,简单的很,怕他死了。

穆麟算是恩谢过,便老老实实在偏房过日子——毕竟虽然看起来是罚,也比琳琅院好了太多。

再者说,他一看不见,二行动不便,在哪儿其实不会差太远,无非是床硬一些,房间潮湿一些,睡起来略有些腰酸腿疼,但也不碍什么事。

人的耐性,总是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当初脍不精不食的风流少年,终于沦落到抱着硬馒头啃的地步。不过也是,当初是风度翩翩探花郎,如今是坐在床上的瘫子。

或许是看他一人艰难,陆家对赘婿本没有专属的仆人,特地破了例,拨来一个叫浅竹的小厮照顾。

他本是听音别院里扫地做粗活的,因此还算有力气,能把穆麟这么个大男人从床上搬到轮椅上,再搬回来。

对于浅竹的照顾,他很感激,眼盲以后,他真的善于感恩。浅竹却说,这是小姐的吩咐,他不过照办而已。

“是陆二小姐让你这么做的?”穆麟有些不大敢信,但又对此十分期望。

“是呀,要么怎么会找我来照顾您呢?”浅竹道,坐在穆麟身边陪他聊天儿。

“这么说来……”穆麟有些欣喜:“陆二小姐不会休我。”

“那倒不一定。”浅竹又说:“只是腊月正月不该办这种书,小姐说,怎么着也要等开春。”

穆麟一听,又蔫了下去。

浅竹不喜欢他这个窝囊样子:“姑爷,您虽然入赘,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哪能让二小姐这么搓圆捏扁的。要休就休了,怕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讲。”穆麟道出了自己的担忧:“休总得有个去处,穆家不会要我,陆家若是也不收留,我怕是只能去街上讨钱……入赘……总比要饭强些。”

他说的坦诚,这几天他总梦见自己在城隍庙钱讨饭,路过的野狗都得吠他两句。

“姑爷怕要饭?”浅竹问道:“要饭也比当赘婿有骨气呀。”

“是吗?”穆麟半信半疑。

“是呀,小时候我跟我娘从朔州逃荒,一路要饭到了京城,我还让我娘胖了两斤。最后还为了给我娘买宅子,我才卖身给陆家做仆人,等我攒够了钱,可是要把自己赎出去的。”浅竹说的很是自豪,穆麟也对这种孝子很是钦佩。

“这么听来,当初要饭的日子还行?”穆麟在很认真的取经。

“还行。”浅竹认真道:“最多是碗里有蟑螂、睡的地方有耗子,讨钱的时候还容易遇上地痞,他们会让你交卖地费,把你的钱都拿去,若是细皮嫩肉的,还会逼着到楼子里去卖身。”

浅竹说的认真,穆麟越听越心寒:“这也叫还行?”

“还行啊,你揍他不就完了吗!还能从那群人手里抢来点肉呢!”浅竹挥舞着拳头。

穆麟对浅竹的计划又蔫了下去:“那你觉得我能揍谁。”

浅竹一愣,打量了一下自家姑爷。

身单体弱不说,还是个残疾。

他“嗯……”了许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姑爷,我觉得您说得对,到这儿当赘婿,最多是想办法卖身给二小姐,您这样的若是上了大街上讨钱,后面有什么事儿,可真就不好说了。”

浅竹说的情真意切,以至于穆麟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正在城隍庙门口磕头,刚赚了十几个铜板,就有几个地痞流氓冲上来,抢了他的钱还砸了他的碗,然后把他往青楼里拖。

穆麟吓得浑身是汗,从床上差点跳起来。

第二天,他抱着被子啃馒头的时候深刻的问浅竹:“若我情真意切的想留下来,应该怎么办?”

“既然姑爷打定主意要留下来,那就得搏二小姐欢心啊。”浅竹给他分析:“先不论陆家,单这个听音别院,就是二小姐说了算,我也是做过几次好活,在二小姐面前长了眼,才能从粗使升成二等,来照顾您的。”

“这……博欢心这种事,我怎么会?”穆麟有些羞耻又有些绝望,他脑子里浮现了戏文里的莲花六郎,难道他只能在男宠和乞丐之间选一个么?

“那我教您唱莲花落吧,等您去讨饭的时候,还能多要来几个钱。”

穆麟无语哽咽。

抬起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那还是讨二小姐欢心吧。”

浅竹笑了,连忙安慰,说什么自古为人妻者让丈夫欢心乃是天经地义,如今他入赘陆家,本就阴阳颠倒,这么算来,好好打扮一番让二小姐喜欢,也是理所应当。

穆麟没什么话好说,裹着狐裘让浅竹推自己到门边弹琴。

门外风雪飘摇,寒风瑟瑟。他一身素白坐在雪中,好一个失意公子如玉郎君。

他本就生的好看,病后脸色苍白身型单薄,多添了几分纤弱,一双眼睛无神的低垂着,坐在暖裘中,像是一只委屈的大兔子。

只是弹了一个下午,多伤心的曲子都车轱辘滚了一边,病兔子快被冻成死兔子了,也不见陆闻音的影子。

该不会她真薄情到了这个地步吧?穆麟有些哽咽。

浅竹看着自家主子这个倒霉样子,也觉得为难,探着脖子往外翘了半天,终于看见了云雀的身影。他正打算喊穆麟再来一首,就看见云雀一个人匆匆的到了他面前,叹了一声:“别弹了,二小姐不在家。”

穆麟的手指在长雁琴上一滑,如今这邀宠的样子都写在脸上了,也不怕问的再直白些,索性问道:“那请问云雀姑娘,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日回不来,庄子上的事烦扰的很,我也不过匆匆来一趟。姑爷还是好好养身体,小心风寒着凉。”

云雀说得简单,转身要走。

可穆麟却不想在这么等下去,便又问道:“二小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云雀眼神有些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从他盲了的双眼再看到那条残疾的腿,心里觉得这句话问的多余。

旁人夫君问起来,多半是能帮着处理解决的,可他一个残疾,知晓了又能怎样呢?无非说一句“辛苦”,听起来更让人心烦了。

只是穆麟再残,好歹也是姑爷,云雀耐着性子跟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句。

无非是赵氏兄弟有极大中饱私囊的嫌疑,一大堆账面不清不楚,一堆货物去向不明。如今离往户部交货只剩下了几天,实在不知道能不能一分不差的填上。

陆闻音这几日急的焦头烂额,也到处找关系托人情,看看能不能多备上一些料子,以防不时之需。她还不敢将此事告诉陆老爷,若是让老爷知道,觉得她处理不了这些事,出师不利,那结果还是让权给赵家。

云雀只拣了紧要的说,目的就是让这只没什么大用的病兔子老老实实在家里吃药,等着陆闻音回来发落。可她见穆麟皱着眉头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往宫中送年俸这事,赵家是何时让渡给二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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