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晚餐29(1 / 2)

酒吧开在下城区治安最差的地方,会有其优势所在:进货便宜,租金低,人流量大,成本三十万,包括租金装潢人工,正常运营,至多一年就能回本。

当然也会有劣势——治安较差难以管理,常有人打架闹事发酒疯,就算再怎么做安保,这也是无可避免的问题。不过,既然甘愿开在下水道里,就没法抱怨这儿臭气熏天。

对老板而言,劣势只是影响净利润的要素,而对员工而言,劣势就是实实在在挨在身上的拳头。

上个酒保经历了一次严重的酒后斗殴,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之后便再没来过酒吧。正好林涟前来应聘,顶上空缺,一直做到了现在。

流水日日涨高,酒吧里闹事的人明显变少。

倒不是林涟多懂阿谀逢迎多会八面张罗,吧台桌下摆着双管霰弹枪,她从来不用,只用自己的拳头发言。反正老板会出医药费,她不怕疼,比起断几根骨头,她更厌恶不怀好意的言语目光。剪了短发,打扮中性,也没法杜绝隔三岔五前来问价的人。

她喘着气,半边脸已经略微发肿,半边视野模糊,忍着疼一手拖一个,将两个昏迷不醒的醉汉往门口拖,俩人的义体和地面磨得刺啦作响。

酒吧里发生这种事,自然很坏兴致,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照例等林涟收拾完这一地狼藉,就该关门关灯,宣告提前打烊。

“你好厉害啊。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徒手打赢义体的。”

跪在地上擦拭血迹时,有个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林涟头也不抬:

“不好意思。我们提前打烊了。”

“那……”

“我也不卖。请你出去。”

她的声音变冷,微微侧头,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左脸的狼狈。

“你误会我了。”男人往吧台走,边走边道,“我刚刚就在这里喝酒来着,你们一打起来我就躲到桌子底下了。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是我很会处理打架后的事儿。你的脸假如不处理一下,任由毛细血管接着出血,淤青会很大的。”

林涟听见他挖了一勺冰块。

“正常状态下,人类呼吸时潮气量大约500ml。以肺中氧元素16%计算,每次呼吸要消耗25ml氧气,一分钟呼吸二十次,就是500ml氧气。根据葡萄糖氧化公式,一个人正常的供能在180w左右,和老式的终端充电头差不多。”

“以50千米时的速度骑单车时,峰值功率能达到500w。百米短跑是2000w-2800w,拳击比赛和短跑相似,大概在1800w左右。刚才击倒他们用时四分钟,这个过程中跳跃,躲闪,冲刺,出拳,都消耗了平时十倍以上的能量。说起来,按照拳击比赛两分钟一回合的规则,他俩都没在你手里撑过一回合。”

林涟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在废话些什么。

她也不想听,只想快点收工回家,洗掉身上的血和汗,躺在沙发上。

左脸突然传来冰凉触感。

“……下次还是用枪吧。一个能用拳头就能让他们趴在地上的人,拿枪的威慑力会高上十倍。”

林涟一把夺过冰袋,往门口走,驻足站立,用眼神威胁他滚出去。

对方举起双手,一边走,一边用无辜表情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弯腰从卷帘门下挪出,但却没有离开,只是后退几步:

“明天还营业吗?”

没有回答。

“我建议是——”

哐当一声,卷帘门轰然闭合。

林涟猛地睁眼,眼前是柔和的黄色灯光,她正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毛毯,隐约能听见有油锅翻炒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两条泪痕尚未干涸。

梦里的她作为旁观者,看着自己冷漠生硬,看着陆沉小心翼翼拉近二人距离,慢慢慢慢将自己的一切倾囊相授。

卿久留端着大托盘从厨房走出,优雅地将菜肴一样一样摆好在餐桌上,碟面光滑洁白,菜样考究工巧,香味巧妙钻进林涟鼻腔,激起被她遗忘许久的口腹之欲。

“我睡了多久……?”

她不动声色擦擦眼角,用力抹了把脸,坐直。

卿久留看了眼时钟:

“一个小时。准确来说,是五十七分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

林涟瞥了眼餐桌,上头摆了两人份的餐具:

“看来,我似乎有幸能尝尝卿医生的手艺?”

“当然。你同样也是客人。平时会在这个点吃饭么?”

卿久留相当绅士地为她拉出椅子,请她入座。

林涟接过餐巾:

“现在一般人会在7-8点吃晚餐,当然,因为工作时间的关系,对我而言是午餐。”

“原来如此。”

人常说字如其人,屋如其主,林涟头一回觉得一个人做的菜都像极了这人的外显——这几盘食物,充满可望不可即的优雅精致,量很少,是林涟三分钟内能光盘的那种少。

两道主食:肋眼牛排配黑椒汁,培根切丁,旁边用稍小的盘子摆着一块骨孔肉,周围以橄榄点缀。配菜是烤花椰菜,甜点则是冰淇淋布丁。

“辨认出牛排位于牛身上哪个部位”这件事,对林涟而言,比调上一杯四种基酒打底的鸡尾酒还要难。更别说应付这些精美如装饰品般的食物——她只能小心翼翼细嚼慢咽,努力不让对面的卿久留觉得粗俗无礼。

但味道确实细腻。

她很难找到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此刻自己正摇旗呐喊的味蕾。

这餐桌上唯一让她觉得亲切的,只有摆在角落的那一瓶、她从进门就开始垂涎的安斯罗菲1844。

卿久留打破餐桌上的沉寂,也打断了正在臆想七种喝法的林涟:

“刚才睡着的时候,有做梦吗?”

林涟动作一顿,缓缓道:

“有。……是很久没有梦到过的,和陆沉第一次相遇的事。”

“看来是谈话起了效果。”

卿久留点头。林涟接着道: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有种‘我变成了他’的感觉。不是说我贯彻了他的意志或者什么的……只是很多地方,我变得和他很像,说话方式、行为举动、包括思考逻辑……这些不仔细对比根本察觉不到有所改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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