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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殿下。”姜挽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说话间,他抬脚走下阶梯,夺过府兵手里举着的火把,款款行至戏台附近,和门前的赵或遥遥相望。
赵或握着吞山啸,朝前走去两步,站在台阶上,铁甲玄衣猎猎生风,精锐从他身后涌入,朝着两边快速布开,迅速将偌大的庭院包围。
他自高处俯瞰着姜挽,冷声道:“怎么,你想用这几个无关紧要之人,来要挟本王吗?”
姜挽一听,顿时失笑,嘲弄道:“当真无关紧要的话,殿下恐怕不会出现在此了吧。”
赵抑收剑入鞘,松了松冷硬的脖颈和手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藏一丝怜悯,皆是对这院子中人的睥睨。
他的身上不似姜挽等人干净,玄色的衣袍沾染了看不见的血色,铠甲如同被泼了鲜血,脸颊和双手还有未消的血迹,大雪也未能将其溶解干净。
此刻的他,看起来如同随时撕人的猛兽,只盘旋在危机四伏的领地,等着时机的到来,将敌人彻底撕咬嚼碎,冷漠无情踩在脚下。
姜挽和他对视片刻,忽地眉梢微蹙,往戏台靠近些许。
赵或朝着阶梯走下,站在大雪中,望着姜挽方才后撤的半步,转而笑了声道:“既然都等死了,本王劝你将火直接丢下,省得本王还要砍断你的手。”
只要那火把落在了柴堆上,转眼间偌大的庭院必将陷入火海,又值狂风呼啸的冬夜,想要顷刻间卷席山庄绝非难事。
姜挽闻言不由打了个冷颤,悄悄又远离了些许戏台,单手举着火把,在看见赵或靠近时险些掉落。
他的气势远不及赵或半分,甚至敢说,能拥有赵或这般与生俱来的气场,世间本就寥寥无几。
何况是敌对之人,他区区一介文官,若不略施小计,想镇得住赵或等人谈何容易。
姜挽暗自深吸一口冷气,偏头瞥了眼戏台上瑟瑟发抖的裴姬,沉着气朝赵或挑衅道:“看来殿下当真不在乎皇嗣的死活,那我们不如拭目以待,到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火势蔓延更快。”
赵或知他有多疯,这一点和赵抑几乎如出一辙。
面对姜挽所言,他不得不慎重考虑几分。
赵或思忖道:“姜挽,你所求的无非是和赵抑长相厮守,不如你我做一场买卖,将这些人放了,本王跟你走,回了魏都任你二人处置,这样一来,你们除去心腹大患,何愁不能高枕无忧,你看如何?”
姜挽眼中带着警惕,下意识将火把朝柴堆伸出些许,质疑道:“我如何信得过你所言?”
赵或扶着剑,踢掉脚边的石子,道:“你若能说到做到,本王便让你废了这双腿,给你们绑回魏都,亲手献给赵抑。”
他未等姜挽回答,接着说道:“马继祥在粮仓一战中败北,赵抑还能留他,说明把中州这个机会给了他,只是今夜本王攻城后,却迟迟未见他出现,不知是否临阵脱逃了。赵抑想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不是吗?”
姜挽眉头一蹙,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样的买卖确实能如姜挽所愿,他若能把赵或押回魏都,不仅能让赵抑相信自己的忠心,还能除掉知晓赵抑身世的马继祥,乃一举两得的办法。
他沉思少顷后,朝赵或说道:“好,燕王殿下言而有信,但我想先看看殿下的诚意,殿下不如先动......”
话音未落,赵或将玉冠上的簪子取下,在众人眨眼的瞬间扎进腿上,吓得姜挽脸色微变,四周的精锐则面不改色望着,赵或也只是皱了皱眉梢,随后朝他挑眉一笑。
鲜血顺着簪子落在积雪,渗入雪地里渐渐铺开。
姜挽惊魂未定,暗自滑了下喉头。
都疯了。
他仍旧举着火把一动不动,招手命人解开雪云,随后押到戏台下方。
雪云哆嗦来到他们身边,姜挽用眼神示意她走上戏台,为绑住脚踝的裴姬解开绳索。
赵或高声唤道:“李冠,莫笑,带人退下!”
两人听命上前,将裴姬等人带走,大军缓步后撤,朝着山庄大门外退出。
直到朱红的大门关上,姜挽后退两步,收回火把,命人上前绑住赵或再断腿,避免他突然反抗。
赵或乖乖就范,自觉朝着戏台走去,大腿的簪子未曾拔出,府兵不慎碰到时,他还因疼痛倒吸一口冷气。
他好奇问道:“姜挽,你到底看上赵抑什么?”
姜挽侧目看去,抿唇不语。
赵或任由府兵操控,嗤笑一声说:“若你因他当年选你做伴读,给你提供衣食住行,如此就俘获了你的真心,那你确实会成为他的棋子。”
“赵或!”姜挽斥道,“你区区一个谋权篡位的叛贼,没资格评价太子殿下。”
赵或一听这恶名,不屑笑了声。
他瞥见府兵取下腰间的吞山啸,从容不迫说道:“那你说说,庆平山庄一局,要杀的皆是知晓他身份之人,你未必看不懂,若他未曾质疑你的忠诚,又为何派你而非杨礼前来。但你还是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着实令人发笑。”
“好笑之人是你!”姜挽怒斥。
然而下一刻,朱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他们的对话。
众人循声看去,赵或的脸色率先大变,只见李冠等人被马继祥领兵逼退回来。
姜挽见计划被破坏,厉声喊道:“马继祥!”
但马继祥对他的怒喊充耳不闻,当踏入山庄时,他手中提着一颗精锐的头颅,得意甩了两下,朝着戏台的方向抛去。
不料这一抛,头颅滚落在姜挽脚边,惊得姜挽握着火把的手一抖,火苗从火把上甩落,滴在戏台的柴火堆中,干柴烈火瞬间铺天盖地燃开。
“殿下——”李冠和莫笑大喊了一声。
赵或眉头紧拧,被人捆绑于戏台上,他在冰天雪地中,被蔓延四周的烈火逐渐吞噬,熊熊烈火如血盆大口,瞬间将他的身影淹没,大火似要把天地万物燃烧殆尽。
混战在偌大的庭院中一触即发,火势向整座山庄铺开,交战的众人在这一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不少人朝姜挽投去目光。
而姜挽在火苗掉落时,因害怕躲在了府兵身后,望着赵或消失火海的身影,面目狰狞看着火海里的众人,慢慢地,他的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狞笑。
没错,他要今日拜访庆平山庄之人,全部葬身于此。
无人生还!
大军喊杀声震天,如天崩地裂般,炽热的烈焰在四处乱窜,目光所及之处腾起高大的火柱,旋起滚滚尘土朝着九重天而去。
姜挽满眼痛快,凝视着戏台的方向,当赵或的身影渐渐被湮灭时,他嘴边的笑声愈发猖狂,目不转睛盯着众人接二连三消失在大火中。
正当他深陷除之而后快的得逞中,怎料转瞬间,一抹高大的身影自火海跃出,朝着他扑面杀来。
赵或从戏台跃起的瞬间,将腿边的簪子骤然抽出,深邃的双眸如猎杀的猛兽,盯着姜挽的脖颈不放。
眼看得手之际,赵或感觉耳畔有杀气呼啸而过,他迅速侧身闪避,被迫躲开马继祥挥来的长枪,亲眼目睹姜挽逃开。
当赵或翻身躲开后,脚步一撤,反手握住马继祥回弹的长枪,他的臂力因握住东西顿时增强,单手将长枪拉向自己,在马继祥趔趄时,他猝不及防回推。
马继祥被长枪回击腹部,即便隔着厚重的铠甲,依旧被震得推远数尺外。
赵或立刻折身去取吞山啸,可当他再度和马继祥交锋时,余光快速一瞥,发现莫笑陷入危险中,因抱着皇嗣难以施展,加之还要护着身后的裴姬和雪云,眼下已是被敌军层层包围之势。
吞山啸出鞘,赵或快速避开马继祥的进攻,和近处的李冠对视一眼。
空中传来一道风雪的呼声,长枪自侧身挥来,赵或凌空翻起躲过,落地后迎着长枪而上,吞山啸气势如虹,轻松砍断长枪,李冠一个箭步上前,握剑破势刺向马继祥。
赵或收剑闪身,袭向包围莫笑的敌军,毫不留情举剑腰斩敌人,奋不顾身将他们护在身后。
两人联手除去敌军,他伸手接过皇嗣,未料便是分神间,长箭于一侧破空穿来。
银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赵或的额角射去,逼得他不得不抬手,试图用握剑的手腕以此挡下这一击。
然而,一切皆是造化弄人。
数日后,在钟嚣领兵出城之前,城外突传急报,称魏都派人前来议和。
沈凭立于谯楼时,见到来议和者乃是张子航,并未阻碍他要逼近魏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