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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清深知武功不如杨礼,但会全神贯注盯着对方出现破绽为止。
他未曾注意远处的马蹄声,当杨礼为马蹄声分神的片刻,他掀翻压着的剑群,倾尽全力朝着杨礼刺去,为谢文邺争取逃离的时间。
这一剑直逼杨礼的要害。
只可惜,被杨礼轻松避开了。
杨礼虽擦伤了肩膀,却并未阻碍回身偷袭谢长清。
长剑如银蛇,毫不留情刺穿谢长清的那一刻,拼死抵抗的谢文邺痛苦大喊,被涌上的府兵彻底压住。
围剿谢长清的府兵们举剑,自四面八方刺去,万剑穿心的那一刻,谢长清循着马蹄声的方向而站,看清领兵前来的安圆。
杨礼瞥了眼伏地的谢文邺,下令道:“贼人谢文邺,勾结燕王乱党,太子有令,杀无赦——”
安圆立刻高声喝道:“谢氏免死金牌在身,我看谁敢!”
此言一出,杨礼脸色骤冷,责问道:“安大人敢违抗太子之命,便是和......”
“非谋逆之罪弑杀免死金牌者,便是罔顾朝纲律例,本官方从国子监前来,是为太子殿下平定魏都动乱,谢文邺乃一介百姓,难道杨大人今日想在学子前,污了太子圣贤之名吗?”安圆立于马背上,居高临下扫过众人,风雪拂过她凌厉英气的眉眼。
杨礼被她所言呛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必死无疑的谢长清,紧咬的牙关一松,厉声道:“押走谢文邺!”
谢文邺被拖走之时,谢长清用剑撑着身子的手一松,朝雪地直直跪下,安圆快速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半蹲。
四目相对,安圆紧抿着唇,视线从他千疮百孔的身子移开,落在这张陌生却熟悉的脸颊。
“谢怀然。”她几乎是将这三个字挤出喉咙。
谢长清眼底的不甘化作感激,他溢出鲜血的双唇抖动,始终难以发声,没能对安圆说出一句话。
两人在漫天飞雪中对视许久,谢长清朗朗眼眸里的爱意终生难消。
风雪终究将他刮倒,他强撑的脊背塌下,跪坐在地,永远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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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清的头颅被送到启州城时, 钟嚣匆匆忙忙跑来告知沈凭。
当城门大开,他们带着难以置信注视着前方,不解这是往日活蹦乱跳的谢长清。
深冬的寒意侵入凡躯, 沈凭裹着大氅, 手脚冰冷缓步走去, 鼓足了勇气,才敢从赵弦的手中接过头颅。
直到触碰的那一刻,他双手一颤, 被迫相信谢长清身死的事实。
他放轻声问:“谢文邺呢?”
赵弦拽紧衣袖,双眼通红, 小声说:“在、在魏都。”
沈凭抿唇不语须臾, 又问:“那为何, 只有你活着回来?”
赵弦倏地抬首, 目光落入冰冷的凤眸中,令他哑然, “我......”
他想解释什么, 可片刻未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沈凭满眼带着失望,艰难地摇头, 浑身上下变得沉重, 欲转身离开。
见状, 赵弦双腿一软,在沈凭面前直直跪下, 用力磕着响头,自责哭喊着说道:“大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把消息透露了出去!是我, 是我把旗花毁了!对不起!”
谁知话落瞬间, 他的身侧闪来一抹身影, 眨眼间, 他被凭空而来的一脚踹开。
赵弦在雪地里滚落数尺远,他连忙爬起身,狼狈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道歉。
钟嚣从未有过这般失态,他还想接着出手,但蔡羽泉和府兵冲上前拖住他,若非如此,恐怕他会就地处决了赵弦。
他气红了眼,破口大骂道:“赵弦!你是软骨头吗!不会想办法吗!消息透露了为何不早说!魏都那么多人能为你所用!旗花没了不能躲起来吗!你可知这一趟牺牲了多少性命!又有多少人前功尽弃!中州又该如何是好!”
沈凭垂首,用麻袋将头颅小心翼翼裹起,紧抱头颅在怀中,死死咬着牙关,尽力平复内心的怒气,带着满腔的悲愤闭眼,无视爬上前磕头的赵弦。
赵弦抓着他的衣摆,把头埋在他的脚边,“大公子,我可以弥补的,我真的可以弥补!”
沈凭阖眼道:“百花街呢?”
赵弦闻言一愣,匍匐良久才低声说:“薛姑娘无碍,但、但虞娘她......”
被禁锢的钟嚣用力挣扎,朝他怒吼道:“赵弦!你连女子都保护不好!你还是不是男人!”
沈凭倏地睁眼,抱着头颅,空出手,将赵弦拽着的衣袍一把扯回。
“滚。”他压低声朝赵弦吐出一个字。
赵弦悔恨不已,放声大哭说道:“大公子!但是谢家还有老师,老师还活着!求求你!一定要救老师,他是为了救我才留下来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你们千万不要放弃!魏都绝不能交到太子的手中!那样会死很多人的!”
沈凭长吸了口气平复思绪,冷冷道:“我说了,滚。”
说罢,他朝后退开两步。
可赵弦不依不挠,手足无措爬到他的脚边,哀求道:“大公子!大公子!只要三皇兄能回到魏都,为谢怀然报仇,就算要我此生不再踏入魏都也可以!都可以的!我绝对不会和你们抢皇位的!”
沈凭弯腰扯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把头抬起,转而掐着他的脸颊,指尖隔着皮肤,用力扣紧他颤抖的唇齿。
他直视着赵弦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赵弦,你给我听着,这天下必然是你三皇兄的,谢家也将安然无恙,赵抑必死无疑。但是你,在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前,都不要让我和惊临看到你。”
沈凭警告道:“否则,我难保你性命无忧。”
说罢,他用力甩开赵弦,提着谢长清的头颅,转身离去,对身后悲痛欲绝的哭声置若罔闻。
军营中陷入一片死寂,夜幕降落,钟嚣整顿兵队回来时,瞧见沈凭厢房中的烛火还点燃着,他犹豫少顷,上前敲开了房门。
待厢房门阖上时,他沉声道:“大公子,众人都准备就绪,不日后便能出发。”
沈凭轻轻颔首,从书案前起身,走到茶桌边上,提壶给两人倒茶,垂眼道:“此战后,魏都必会有所折损,你且按照惊临的计划行事便可。”
赵或离开启州时,曾给谢长清等人下令,无论营救一事是否成功,结束后立刻整顿兵马,势必举兵逼近魏都,以此声东击西,阻碍魏都的援兵前去中州,为他们争取攻下中州的时间。
如今看来,赵或此举未卜先知,显而易见,从赵或和谢长清商讨营救时,他们也曾想过战败。
成功与否,都意味着魏都藏身的众人岌岌可危,眼下赵弦将消息透露,若举兵逼近魏都,起码能为城里的人争取一线生机。
钟嚣捏着茶杯在手却无心喝茶,屋内的气氛凝重,他因谢长清之死难以释怀。
毕竟两人曾在鸦川口并肩作战,沙场战友,堪比家人。
沈凭缓缓坐下说道:“此事我已命人加急转达给惊临,启州城不会倒,无论如何,我都会死守着这里,护着众人的安危,直到惊临凯旋。”
但侵略性的大雪覆不住阴谋诡计,盖不住庆平山庄的熊熊烈火。
踏入中州即落入战场,两军相互试探,手段用尽,硝烟滚滚,满城风雪,百姓争先恐后逃跑,清河城城门紧闭,内外一片战火连天。
赵或等人兵分几路,逐个击破清河城的埋伏,当他领军踢开庆平山庄的朱红大门时,寒风裹挟着火光映入他们眼中。
庭院布满府兵,侍卫举着火把在手,灯火通明,将所有人的神色照映得一清二楚。
庭院中央见一处精雕细琢的戏台,裴姬身着华服立于戏台上,手中抱着哭喊不止的皇嗣,神色紧绷,即使如往日风华,却遮掩不住美眸中的恐惧。
戏台四周堆满干柴,稍微走近些许,便能嗅到刺鼻的火油味。
当见到赵或出现的那一刻,裴姬顿时惊诧,双眸燃起希望,不断用眼神向赵或求助。
赵或的视线从戏台移开,往庭院的长廊看去,咆哮的寒风中,除了见到被五花大绑的雪云外,还有衣冠楚楚的姜挽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