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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快马加鞭送到越州城,中途因雨雪天推迟了一日。

等沈凭收到书信当日,与此同时,他们也接到鸦川口的急报。

启州的府兵袭击了鸦川口的粮仓。

事出突然,钟嚣因谈和一事去了北越山营地,唯有赵或能带兵前去。

他留着谢长清在越州城中,当即整顿人马出发前往鸦川口。

城门处风大,只见一袭墨蓝的大氅被刮动,城墙下伫立着一白袍身影,三千青丝贴着大氅吹动的方向而去。

攀越行至沈凭跟前停下,垂下脑袋给沈凭抚摸之际,马上之人翻身落地,一袭淄衣银甲衬得赵或威慑力十足。

这是沈凭第一次见他带兵出征。

相比两人初见时,如今的赵或少了青涩,多了沉稳,唯一不变的是意气风发。

众人整装待发,他们身侧是陆续骑马而过的兵队,井然有序出城,踏蹄声如石子相撞。

赵或把吞山啸别在腰间,搓了把手后,抬起捂住沈凭的脸颊,嘴角噙着骄傲的笑,带着满眼的不舍。

他忍着冲动,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吻沈凭,只道:“哥哥,等我回来。”

沈凭托着他的手点头,温柔笑道:“思君千里远,盼君平安回。”

赵或倏地俯身,但收住了吻人的动作,换作抱他,将他搂紧在怀里,附在耳边小声道:“若不是在外头......”

沈凭知他心思,轻声说:“我会洗净在榻,等着凯旋的相公。”

赵或心头一跳,把手朝下伸去,逮着他的腰间捏了捏,悄悄埋头在他脖颈处,用力吸了口温热的皮肤。

两人分开时,赵或帮他整理好衣领,挡住皮肤下的一抹青紫,眼底皆是满意。

他粗粝的指腹捻着沈凭的耳珠,呵出的白雾消散在冬日里,坏笑说:“做个标记,我会在草莓消失前回来。”

沈凭哪能想到他又提起这茬,何况还是在百姓和府兵面前。

他悄悄嗔怪瞪了眼,挥开耳边的手道:“小流氓。”

赵或心满意足笑道:“等我回来!”

说罢翻身上马,两人隔空对视了眼,沈凭目送着他扬鞭而去。

鸦川口占领粮仓之举,是来自马继祥的提议。

宫变和秋收的时间相近,朝廷未曾料到,当初自请捐钱修缮粮仓的苏尝玉,竟有一天会把粮仓取走。

朝廷中不少人对此多次谴责,但是贺远行挺身为其辩驳,提及当初户部不愿拨款,才导致此事搁置。

他振振有词,毫不避讳谈起旧事,扬言是朝廷强词夺理,夺不回粮仓向百姓交代,才以此颠倒黑白,说苏家是强盗,大骂此举惹人耻笑,愧对十年寒窗苦读的诗书道义。

贺远行此言一出,引起不少官员斥责,唯有赵抑对此默不作声。

直到孔伐出面,强调要趁着燕王势力不稳,尽早以绝后患,随后马继祥才说起强攻粮仓,以便试探燕王。

此刻下朝后,尚书省三位宰相齐聚在御书房中,商讨着粮仓一事。

孔伐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启州传来快报,鸦川口粮仓攻势良好,启州府兵会在三日内彻底取下。”

赵抑端坐在龙椅上不语,手中拿着启州送来的战报。

孔伐见状接着说:“太子殿下,臣以为,若鸦川口粮仓能取下,不必等到明年开春,我们便能发动兵力讨伐燕王。即便不能捉拿,起码要将他们逼至北越山一带,今后恩威并施,也算能镇守着疆外。”

赵抑平静说道:“此举虽好,但也只是养虎为患。”

他将视线从战报中移开,扫向张昌钦和张岷,问道:“你们两位又如何看待?”

张昌钦闻言走出一步,行礼后道:“回禀太子殿下,臣以为,攻打之事不宜这般着急。”

赵抑放下战报,眉梢微挑道:“不知张丞相有何见解?”

张昌钦道:“正如贺远行所言,当初设立粮仓时,为让苏家心甘情愿捐款,苏家有权在粮道上通行。粮道本就为官府所用,眼下苏家也能用,我们便没有优势可言。其次,今年西边的秋收虽好,但西北边的静州久久不见动静,臣担心燕王会对静州下手。若要收复静州,便少不了要动粮仓,届时只要发现燕王对静州出手,朝廷也能借此攻入越州,将其打个措手不及。”

“简直做梦。”孔伐突然直言否认,“若是他一直不对静州出手,难不成尔等要坐以待毙吗?何况静州草寇众多,当初马继祥提及此事,坦言想要收服静州,起码要有人蛰伏在强盗中一一摧毁,否则根本无法动摇。且外寇相隔北越山,静州一旦有动静,不止你我,就连外敌都对我们虎视眈眈。”

张昌钦看了看他说:“若真如孔相和马大人所言,现在要趁燕王势力不稳,及时出兵收复,那你们可曾想过百姓的安危?”

他朝着赵抑再一次作揖,续道:“如今粮仓被占,没有粮食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越州战事平息不过数年,一旦又起战事,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且燕王在越州成名,百姓哪管谁人当官,只要有口饭吃,能平安过日子,他们都会不遗余力支持。孔相所言,难道要太子殿下带着满身骂名登基不成?”

孔伐闻言欲反驳,赵抑抬手止住,道:“两位大人所言极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燕王需平,但的确不能操之过急。民心不失,唯有取战事以外的办法。”

从前赵渊民为了取得民心,前朝后宫皆亲手布局,前有谢望桦贵为皇后拉拢世家派的势力,后有给裴姬的一句“收复越州”的承诺,让世人忘记他是弑父杀兄的罪魁祸首,让百姓沉浸在收复越州的期盼当中。

如今宫里再起夺位之争,百姓生怕旧事重演,惹得生灵涂炭。

所以眼下朝中所行之事,既要保全太子名声,还要对燕王斩草除根,甚至还要竭力去避免世人的评判,不能让赵抑沾染赵渊民的前事。

即使赵抑步了后尘,也不能表现出来。

赵抑看向张岷,问道:“张大人如何看待越州此事?”

张岷闻言行礼道:“方才听闻两位大人所言,臣倒是有一计。”

众人皆朝张岷看去,只见他讪笑两声后说:“若能用计谋逼得燕王交出兵符,这样既能免去战事,又能将燕王控制在手。”

赵抑沉吟少顷道:“你的意思是,要燕王自投罗网,把兵符交出?”

张岷颔首应道:“太子殿下英明。”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对此并无异议。

赵抑扯出一抹笑道:“此计的确是两全其美之法。如此的话,孤也有另一事要告知诸位爱卿。”

宫道中狂风呼啸,把走出宫门之人的官服吹掀,两架马车从张昌钦的面前驶过。

孔伐和张岷掀起车帘,向他告辞后离去,只剩他一人立于寒风之中。

直到马车行至跟前,张昌钦回头看了眼宫殿,抬脚上了马车。

在钻进车厢前,他低声朝车夫说道:“去谢府。”

透过窗棂,能瞧见屋外的傲雪寒梅,窗台框住一支梅花,如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窗边见两抹身影端坐,面前摆放着棋盘,围炉煮茶品茗,难得清闲自在。

“你的棋艺,倒是极好。”是张昌钦。

他面前坐着之人,正是谢文邺。

谢文邺身着朴素,神色悠然自得,唯有鬓边的白发惹眼。

宫变一事后,他的头发几乎一夜变白,整个人瞧着也苍老许多,唯有眼底的那抹沉静未变。

他轻声笑道:“近日和四殿下对弈多了,摸出一点拙见罢了。”

赵弦受命盯着谢文邺,从宫中搬到谢府里,平日里除了盯着谢文邺,还会到京中游玩,远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毕竟是皇子,张昌钦多关心了两句,只是话锋一转,话题竟说到朝政之事上。

两人颇有打太极的意思在,因为张昌钦一直怀疑谢长清一事。

虽派人多方打听,结果都说谢长清重病在身。

当初朝廷局势紧张,谢长清出事后,张昌钦时常留意谢文邺对此的态度,发现谢家更像有恃毋恐,不免心生怀疑。

如今常借着下棋前来,实则想挖出真相。

一盘棋下来,两人都是滴水不漏,

张昌钦索性以朝政之事旁敲侧击,但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的面前被推来一杯热茶,谢文邺见他面不改色,饶有兴致说道:“你倒是有耐心在我这蹉跎。”

张昌钦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唯有自嘲道:“效命新君,自然不敢懈怠。”

谢文邺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丞相大人还是免挂于心了。”

但张昌钦权当没听见般,继续谈起朝政之事,道:“今日前来,顺道把好消息带给你。”

他把手中的棋子落于棋盘中,续道:“太子将凿河一事搁停了,为明年的科考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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