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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尝玉急道:“没有钱还要什么命!吃穿用度都要钱!”

方重德无奈说:“不会穷的,你不是早做了打算吗?”

沈凭打断他们问:“太师所言,清流派想要苏家去......”

“填补运河。”门口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将沈凭的话接了下去。

众人朝着屋外看去,只见赵或风尘仆仆出现在眼前,手握吞山啸,眉头紧拧着。

苏尝玉气得跺脚说:“凭什么是我!这是我辛辛苦苦,忍辱负重努力了半辈子才得到的!他们为何要用苏家来填凿河的窟窿!”

赵或道:“抱歉,因为见初站在本王这边,才会连累了你。”

闻言,苏尝玉神色一顿,忽然感觉怀里的金算盘变得沉重。

又是贺家。

还是贺宽。

方重德朝他唤道:“画秋,过来这。”

苏尝玉木讷地循声看去,拖着脚步走到他的面前,忽然眼圈一红,扁着的嘴角瞬间搭了下去,憋着满肚子的委屈,蹲下身趴在方重德的腿上,埋头不语。

方重德抬起满是皱纹的手,覆在他的脑袋上抚摸着,往赵或两人看去,说道:“先前准备的镖队,近日可是能入京了?”

赵或回道:“国子监这几日有动静,我猜测应该是要状告两派。”

他眼中有些担忧,视线落在沈凭身上,续道:“届时镖队趁乱入京,我二人恐怕无法前来,但会派李冠和莫笑送你们离开。”

方重德问道:“若能顺利离开,苏家可有保住的机会?”

他预料到此事也许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仍旧心系苏尝玉所想,便忍不住想要询问一番。

倘若有机会,他这副老骨头,也想替苏尝玉保住苏家。

赵或扫了眼趴在他脚边的人,沉声道:“如若陛下派遣的来人能手下留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待到事发时,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

因为要抄苏家的,是贺宽。

如方重德所料,如今的皇帝不再懂得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能活着已是最好的结果。

数日后,国子监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学子批判,其声势浩荡,身处皇宫的百官都能听见动静。

一时之间,身为吏部尚书的沈凭带人快速前去,赵或临危受命接管十二卫,从四面八方策马而来设禁障。

短短数时辰内,得知出现有百姓学子被踩踏而亡时,太医院上下跟随前去,整座皇城摇摇欲坠,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指摘声、哭喊声、求救声灌满整座京都!

声嘶力竭的哀怨声响彻天际,灰蒙蒙的天空听见雷声闷响,仿佛在转眼间要引来瓢泼大雨。

满城风雨让御书房中的天子坐立不安,运河将成,绝对没有止停凿河之举的可能。

尚书省跪在跟前,身处这场混战中的梁齐砚突然被传,急召进了御书房中。

贺宽和苏尝玉出现在百花街的旧事重提,梁齐砚如实禀报后,天子震怒,令牌一掷,要贺家自己选择和苏家划清界线。

否则贺苏同党,行蝇营狗苟之举坐实。

同为大魏的卖国贼!

苏府大门被府兵踢开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随着贺宽的一声喝令,众士兵率领这小队深入苏府,搜空府内上下的东西。

彼时苏尝玉正朝着城外赶去,李冠和莫笑两人马不停蹄护送着镖队的离开,而城门的确如他们所料,巡防松懈无人严守,轻易便能离开。

可不料他们才踏出城门,马车却突然急停在原地,引得李冠他们有些疑惑,赶忙上前查看一二。

来到跟前时,瞧见苏尝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神色匆忙看着他们。

“苏当家这是怎么了?”莫笑开口问道。

苏尝玉站在马侧抬首说道:“我、我漏了东西!”

李冠上前说:“若不是贵重东西,便不要回去取了,恐怕眼下府兵来到了府中搜人,若是回去,你会有危险的。”

但他刚说完,就看见车帘被方重德掀起,朝他们点头说:“无妨,让他去找吧。”

既如此,李冠也不好阻拦,立刻见他策马掉头,伸手递给苏尝玉示意上马回去。

策马回去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便回到了苏府。

正如李冠所言,此刻的苏府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可以进去之地。

但苏尝玉却让他带着自己去围墙附近,之后找到一处幼年经常躲着的位置,发现长满青苔的砖石竟是松动的,随着李冠一脚踢开,顿时瞧见一个墙洞出现在眼前。

苏尝玉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钻进去后,快步朝着厢房的方向而去。

他一路上费尽心思躲开府兵的视线,直到来了厢房,入眼看见屋内桌上摆放着的金算盘。

是的,他在换素衣时取了下来,结果忘记把金算盘给带上。

正当他满心欢喜拿到手后,转头冲出厢房门时,竟发现远处长廊出现的身影。

“贺见初?”

“苏画秋?”

来人正是一袭官服腰间佩剑的贺宽。

苏尝玉不想和他正面对抗,下一刻拔腿朝着后门跑去。

而贺宽瞧见他还在府内时,迟疑了瞬间便追上前,“苏画秋!站住!”

苏尝玉拼了命的跑,还不断扭头回看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可他的右手始终还没好,疾跑注定失重,等他被追到空无一人的后院时,想转头去看和贺宽的距离,结果在阶梯时脚下一个踩空,猛地朝着地上摔了下去,滚了两圈,连站起来都吃力。

贺宽见状心头一惊,下意识大喊道:“画秋!”

苏尝玉当时还在地上,当左手捡起地上的金算盘之际,贺宽眼看就逼至了跟前。

“别过来!”他朝着长廊上站着之人吼道。

这一吼,贺宽当真停下了脚步,面色冷漠看向地上之人,依靠单手撑着连连后退,狼狈又可怜。

他凝视着苏尝玉毫无用处的右手,咽了下心中的不适,拧眉说道:“你跟我走,把苏家钱库的腰牌交出来,我定保你无恙。”

“无恙?”苏尝玉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死死握着手里的金算盘,不由苦笑了声,心里像被抓了下,“你恨不得把我逼近绝路才善罢甘休吧。”

“我......”贺宽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苏尝玉红着眼眶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举着金算盘说道:“我就不该回来拿这个该死的算盘!”

说着他将算盘狠狠摔向地上,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小坑。

他尽力憋着眼眶的泪,气得全身颤抖,盯着贺宽那无动于衷的双眼,险些咬破了唇,憋屈看着他喊道:“贺见初,我上辈子到底是哪里欠了你,竟让你这么费尽心思追杀我!我舍弃了右手救你,我把心都掏给你了啊,你为了一个‘卖国贼’的污名看不上我,我也认了!现在你是要什么,是来要我的命吗?!”

“你是不是觉得,要亲手把我这颗脑袋,提到贺同喆的面前,才算尽了你的孝心!”他撕心裂肺朝贺宽斥责,清算着他们的恩怨。

贺宽紧抿着唇不语,扶着腰间的长剑一动不动,既不上前,也不退让,打算就这么僵持着。

他这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将袒露心声的苏尝玉显得过分凄凉。

苏尝玉僵持少顷,选择朝着金算盘走去,弯腰时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捡,但那金算盘还没等他提起,倏地从右手就掉了下去,令他险些崩溃。

也令贺宽的呼吸蓦然一滞。

他眼睁睁看着苏尝玉换手,委屈地把金算盘捡起,将干净的里衣掀出,小心翼翼擦拭干净,装好之后快速抹了把泪,打算转身离开。

“苏画秋!不许走!”贺宽猛然间抬脚上前,但还没走出两步,又见他顿足在原地。

因为苏尝玉看他了,但又在瞬间低下头。

苏尝玉躲开他的视线,思绪凌乱看向地面,双手拽着衣袍,忍着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痛,选择和贺宽小声央求道:“贺大人,求你放过我吧。”

他此刻太狼狈了,身着方便掩饰的粗布麻衣,还在方才被摔脏了,头发也是乱的,落魄寒酸,叫人忍不住想安慰他。

可当贺宽伸手想安抚他时,却见对方被吓得后退两步。

贺宽愣了下,转而把手心摊开在他面前,哄道:“我答应你,这次绝对不会有事的。”

闻言,只见苏尝玉缓缓抬头朝他看去,满脸不可思议问道:“你到现在......还想着拿我洗清贺家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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