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傻子23(2 / 2)

林胥生看了看赵思变,二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着摇了摇头。

赵思变道:“男女有别,徐掌柜当然不会跟你们被关在一起,我已托人打点一二,浣云坊的丫鬟喜巧已经去看过了,一切都好,子寒你就放心吧。”

林胥生接话道:“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徐掌柜什么样的人,这城里谁不知道,没人敢的。”

韩诚问道:“她做了什么事,怎么就全城都知道了?”

“也没啥,就是之前有两人在浣云坊买布,看了大半天也不买,还当着徐姐的面说些不干不净的话,结果一个被扇歪了嘴,一个被断了条腿。”祁子寒拿起一个干炉饼一边啃一边笑着对韩诚道:“中间那条。”

梁义听得不寒而栗。

明小彪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傻啦吧唧地问道:“中间的...腿?”

这时,牢房内其他几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那眼神就跟看到了白痴,一样一样的。

“说你傻怎么还喘上了?”梁义瞟了明小彪一眼,叹气道:“就是命根子。”

明小彪满脸尬尴,把头埋碗里没有再说话。

祁子寒两口把那饼子吞下,端起糜子粥喝着几口,对着韩诚问道:“这事闹得挺大的,还去过衙门呢,你们不是躲在浣云坊么,肯定跟徐姐相识啊,不知道?”

“我都快有十年没见过方湖了,”韩诚叹了口气道:“不是因为上了通缉令,我也不用打扰她的。”

“不过这事也确实是她的作风啊。”

祁子寒端起粥碗,大口饮下,笑着道:“那可不,能接下徐姐巴掌的,估计也只有我了。”

韩诚看着对方,会心一笑。

黑脸马二锤有些不耐烦了,见再无人说话,便开口道:“都说完了吧,那快点吃,时候差不多了,说些正事。”

“郑知县有伤在身,昨天又连审两次,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有开堂会审,但不排除会有独审。”

说完看向旁边的林胥生,对方会意缓缓道:“这回上面派来的钦差,一个远在南域的军侯,极其不合规矩;而从把你们几个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也能看出些端倪,”

“他们根本不怕你们串供,或者说,他们可能还希望如此。”

“照事发现场的情形,再联想这些不寻常之处,我推断这案子凶手是谁并不重要,他们已早有定论,只是想演得稍微合理些罢了。”

“既然如此,这案子必定会在几日之内有个说法,你们等着即可。”

明小彪细思极恐,没想到这一个案子会有这么多说法,但依然觉得忿忿不平,道:“那他们图什么,身为朝廷命官,如此定案,如何服众?”

“现在还不清楚,或许单凭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林胥生摇了摇头,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憔悴,

“在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一切皆可筹码棋子,人命亦如此。”

明小彪黯然无语,看着剩下的半碗面,发起呆来。

紧接着马二锤看着祁子寒,皱眉道:“再说说你。”

“我查过也问过了,出卖你的不是那天驿站的老吏们,只能是地龙帮了。”

“只要那个花脸瘦子没抓到,不管怎么问你,只要记得全盘否认,就不会有事。”

“我有办法弄你出来,还需要些时间,虽然这几天地龙帮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但你一定稳住。”

祁子寒有些疑惑,问道:“孟大江这老疯子又干啥了?”

“近些时日,子阳城里出现好的来路不明的生面孔,而从昨天你被抓开始,码头就接二连三开始出事,所以我怀疑这些人是地龙帮找来,专门对付你的,若真是如此,”马二锤顿了顿,有些担心道:“那孟大江一定会趁机买通狱卒,在里面对你下黑手。”

祁子寒面色难得一见的凝重,拿起一个干炉饼咬了一口,说道:“我这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看向林胥生,道:“胥生你回去后,让徐赞一定护好英子;然后把老吴小吴,张童,李拐都叫去,让他们这几天把活放一放,多准备些家伙给兄弟们带上,按照以前的规矩,开始巡街。”

“徐姐的浣云坊,让大伙帮忙多看着些。”

“切记人要多些,真动起手来,打不过就叫帮手,别硬扛。”

“胥生你身子弱,以后别跑这么远了,要有事你一定躲着别出来。”

林胥生点了点头,捂着嘴咳又嗽了几声。

接着祁子寒转向赵思变,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思变你身份不同,别强出头,要有事第一时间把豕狗街上所有店铺都关了,让那些佣人都躲得远远的,尽量减少损失。”

赵思变欲言又止,轻轻点了点头。

说完后祁子寒咬了口饼,看了看马二锤,示意对方继续。

马二锤看向狱中另外三人,道:“刚才也说了,这案子上面或许早有定论,你们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重要。”

“但若你们还有些知道却没说的,不妨现在说出来,若能查出真相,说不定那提早还你们清白。”

吃饱喝足的梁义顺手拿了个干炉饼,重新坐回原位,道:“要说也是去和那郑知县说,你一个衙差还是顶班的,说了又有什么用?”

马二锤看了看这个白眼狼,也不恼,道:“明天我还来,到时候一定让英子少做份吃食。”

“好兄弟,别这样,我说,”梁义一听瞬间慌了,连忙笑着道:“我说我真是路过你信么?”

马二锤微怒。

梁义有些无奈,苦着脸道:“该说的我真的在堂上都说了,我是在明兄弟和那弓二干架档口多了句嘴,驿站那二人也实在不认识,这案子真的跟我无关呐。”

“那你就别多嘴!打什么岔!”马二锤终于怒了,大声道。

梁义笑着点头称是,不再言语,卑微至极。

“你去三尺司查过了吧,”思索良久后的明小彪终于发话了。

马二锤脸上惊讶表情一闪而逝,双眼眯起,看了看明小彪,点头道:“是,查到落川镇有三家的户籍信息有残缺,其中就有弓家。”

明小彪道:“那弓藏死前曾和弓穆川有过一段话,提到四个字。”

“孤魂野鬼。”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听得一头雾水。

唯有韩诚皱起眉头,喃喃道:“孤魂游荡世间,野鬼抢人纸钱;归天人伦无道,坟山难寻青烟。”

“对,这几句弓家老爷也曾说过。”明小彪点了点头。

马二锤看向韩诚,却听对方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知之甚少,只知这是北爨和大鑫之间的一场豪赌对弈,从新旧王朝更迭那天起,就一直没停过。”

“这事还是别再追查了,即使查出什么,你们也无能为力,至于事情本身,相信我,你们绝对不想知道的,实属人间惨剧。”

看出此人在刻意隐瞒些什么的马二锤,本想继续追问,肩膀却被旁边的林胥生碰了下,不明所以的他回头看去,只见对方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安排码头事宜为好。”

祁子寒看着马二锤,大大咧咧道:“你快回去安排,早些把我弄出去才是正事,这事情回头再打问也不迟。”

马二锤瞪了对方一眼,没说话,俯身开始收拾碗筷。

就在几人告辞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马二锤又道:“等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韩诚以为对方又要寻根究底,提前开口道:“我能说的都说过了,至于不能说的,你问也没用的。”

马二锤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修原者吗?”

韩诚不料对方竟突然有此一问,点头道:“算是吧,不过现在与废人无异。”

得到答复的马二锤从怀里掏出两本薄薄的册子,向着韩诚扔了过去。

“麻烦辨个真伪。”

韩诚接过书,当看清那封面上的字时,顿时一愣,看着马二锤不知其何意。

凑上前探头去瞧的梁义嘿嘿笑了几声。

其他人疑惑更甚了。

梁义一把抢过书,收敛笑容正色道:“我说兄弟啊,土地庙里求子,你这是找错门了啊!修原者是练功的,这《鸳鸯秘戏图》和《青楼品百春》,他们哪能辨出真伪?好在我稍有涉猎,就帮你看看,钱就不要了,记得明天再多带些好吃的来...”

《鸳鸯秘戏图》《青楼品百春》...

明小彪疑惑的脸上再添一丝茫然,其他人则看着马二锤那黑中带红的脸,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顿觉什么叫做深藏不露。

赵思变有些抱怨道:“二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情看这...”

“不是...不是...”被众人盯着的马二锤脸上有些难堪,赶紧开口解释,却发现舌头都打结了,“他说那样...”

“咦?这也太假了吧,”翻开里面的梁义大声嚷嚷着,声音迅速吸引来众人目光。

“图不对啊?咋还这么多字?”

梁义合上一本,又快速翻开另外一本,越看越失望,索性直接合上,递给韩诚道:“韩叔,还是你来吧。”

虽然都已不惑之年,可韩诚看见那些字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接过书的手都有些烫手了,而这时,除了梁义,其他几人都已经凑了过来,纷纷看向韩诚手中。

犹豫再三,韩诚还是翻开了那本《青楼品百春》。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狭小的牢房内,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帮血气方刚,半大不小的后生,在那钻研“春宫图”。

刚翻看几页,韩诚就微微皱眉,然后竟然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打开那本《鸳鸯秘戏》。

这回韩诚脸色都变了。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出来,里面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跟鬼画符似的,压根看不懂。

偶尔夹带着几张图,画的也是人体经络流转,完全没那么春意盎然。

马二锤有些着急,问道:“如何?”

韩诚抬起头,反问道:“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马二锤知对方看出些端倪,着急火燎地道:“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

“这本《青楼品百春》...好像是三叠淼宗的修原入门法,”韩诚将那书合上,缓缓道:“但都是只言片语拼凑,里面还掺夹着岐黄之术以及道家外丹,杂乱无序,纯属误人子弟。”

“夸嘴的奸商,没好货!”几百个铜板都打水漂了,马二锤听后有些心疼,气愤地嘀咕了一声。

“而这本,”说着拿起《鸳鸯秘戏图》的韩诚,叹了口气道:“虽然是手抄,却是完整的《血罪集》第一本,血焱部入门法。”

“前朝时,焱宗内有缇、血、苍、炽、鬼的四正一偏部派之分,而现在鑫朝仅存的只有苍焱部,在南域的怒凰城,其余几部则都在北爨,十八年前殒龙地一战,缇血鬼三部都死光了。”

“这本《血罪集》别说怒凰城里没有,即使有,三叠宗门规甚严,也不会随便外传至此,我也是多年前偶尔有幸在天运神明府见过孤本。”

说着将书还给对方,韩诚又重复问道:“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被六双眼睛同时盯着的马二锤跟捡到钱似的,内心一阵狂喜,脸上却强作淡定道:“买来的,从三尺司...一朋友手里。”

“三尺司...”韩诚听罢低头自语。

马二锤接着转向祁子寒道:“这秘籍既然是真的,如果买来给兄弟们练练,只要出几个好手,地龙帮也不敢如此放肆。”

韩诚听闻抬头,忽然皱眉道:“修原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纵使有人资质够好单凭一本书就能无师自通,但随后带来的风险也很难化解,一不留意便会被反噬。”

“拿焱原为例,焱原又被称为焱毒,可融人的血肉精气,激发潜在本能之力,以怒之形所实化的神之火,可谓是五原中杀伤力之最,普通人只要被其及身,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在一炷香之内灼伤全身,烧噬经络,如被火焚油烹般痛不欲生,最终神智尽毁,皮焦骨枯而死。”

“但代价是,从入门那一刻起,修原者自身也会被焱原不断折磨,每次运功都会承受被杀者的痛苦,并留下外伤,随着境界攀升,还会逐步加剧。”

其他几人虽然听过这三叠宗,但这里面的门道还是第一次听,顿时冷汗直流。

“境界越高,反而越受其害?那世间修原者岂不都是傻子?”听得极其认真的马二锤,问得也是极其认真。

“或许吧…但也不完全,只要境界达到巅峰,也就是神临境,练就焱宗秘圣技朱雀翎,才会有所好转。”

“这朱雀翎不止可以治愈自身的焱毒伤,别人身上的也可以,”说着韩诚顿了顿,看向明小彪道:“虽然不知为何,小兄弟能扛到现在不死已非常人可比,但要根治,也只有朱雀翎了。”

老干巴说他能治,疯婆娘说她能治,到韩诚这又成了什么朱雀翎,再遇个人会不会又是一套说辞?明小彪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半信半疑。

最后韩诚道:“所以,此种功法害人害己,奉劝各位切记莫要一时冲动毁了自己,就是真想练,一定要先找个师父,若是有朱雀翎那种,一路会少受很多苦。”

马二锤满脸沮丧,那种感觉就像捡到一个宝匣,打开才发现是空的。

“这样看来还是算了吧,当我没说。”

祁子寒对韩诚所说一窍不通,更不以为意,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要多钱一本?”

“这些都是抄出来的,耗时耗力,价格稍高,每本要一两银子。”

明小彪眼睛大睁道:“就这歪歪斜斜的鬼画符,还一两银子?万一他写错了,把人练废怎么办?”

“每次抄录完毕他都会细细校查数遍,保证不会出错。”

林胥生道:“此等好买卖,找个有钱的主不是更好做,比如地龙帮?”

马二锤道:“此事我也问过他,他只说想赚些顺手钱,孟大江这人反复无常靠不住,这种事情若被捅出去,他不仅要丢差事,还可能被重罚,冒不起这个险。”

祁子寒哈哈两声,笑着道:“行,又一个不灵光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二锤回去转告你那朋友,这买卖,铁马帮做了!”

对牛弹琴,白说了。韩诚有些无奈,苦笑着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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