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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面说话一面继续缝合,手指在胸前轻快地跳动,显得异常柔软,用剪刀绞线时会尽量不让冰冷的铁触到他的肌肤,好像他很怕冷似的。

他注意到她很瘦,大概营养不良,有一对很小很小的胸,被宽大的毛衣一罩,完全看不出来了。她发现了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批评,没有赞成——平静如水。

她的呼吸也是轻巧地,俯下身时轻轻地吹到他身上,像一片撩动的羽毛。头发很细,软软地在双颊间摆动,鼻子又窄又直,侧面很好看,像道山,双眼是山下两道平静的湖湾。

缝完了最后一道伤口,她歪着头看了看,对自己的手艺终于感到满意,于是用手指蘸着余下的膏药,将它们涂到伤口的边际。动作很轻,他只能感觉到冰凉油腻的药膏,感觉不到她温热的指腹。

床边的椅子很矮,她的头更低了,黑发轻轻地刷到他颈间。

忽然,他伸出手。

巨大的手掌将她整个小脸都包在了掌中。指尖触到额头,手掌挨到下巴……

除了温暖的呼吸,还有濡湿的嘴唇,仿佛她整个人都缩到了他的掌中。

“干嘛?”她挡开了他的手。

“你的脸真小。”他说,“我忍不住想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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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勤快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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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的汽车前一秒中离开,原庆的车后一秒钟就到。由于皮皮近距离地接触了修鱼清,需要去千美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这次检查更加严格。皮皮被要求脱掉所有的衣服,取下所有的首饰,甚至摘除隐形眼镜……然后换上病人服。

原庆开始详细地询问皮皮来到C城后与狼族接触的情况,具体到各种细节:她与修鱼稷一家见面的次数和时间,是否一起用过餐?是否喝过他们提供的饮料?是否有肢体接触?是否接触过修鱼清的□□……等等、等等。

原庆问得越多,皮皮心里就越是发毛,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甚至不觉得与病情相关,但原庆的表情非常严肃,像审讯犯人一般,让她感觉莫名的压力,只得老实配合。

“你接种过下面的哪些疫苗?”原庆拿着一个表格一行行地问道,“黄热病?Q-FEVER?裂谷热?”

皮皮摇头。

“兔热病?炭疽病?肉毒感菌?”

皮皮摇头。

“东方马脑炎?”

何止没接种,根本没听说。

“狂犬症?”

这个皮皮点点头,她在宠物店里打过工,为防止被狗咬伤,打过狂犬疫苗。

原庆在表格里打了一个勾,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贺兰要求你检查的?”皮皮问道。

“你是孕妇,”他没有正面回答,“这种病孕妇和小孩最容易感染。”

“所以你们医院对僵尸症……有所了解?”

“嗯。”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半年前就听说了。我们研究过一些从沙澜带来的样本,买通蚁族做过调查,在一些动物身上做过实验,观察这种真菌的主要症状、感染途径、尝试过各种药物。目前只知道它主要通过从病人体内长出的枝状物——我们叫作“菌钉”——射出孢子传播到新的宿主身上……如果菌钉刺破皮肤探出体外,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即使宿主已经死亡仍然可以传播。”

皮皮默默地听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有两种说法。蚁族的人普遍认为是附近化工厂污染所致。也有一些人认为是从有病的兔子开始的……”

“有病的兔子?”

“一些生物公司需要用兔子的肾细胞来培养疫苗。猎人看见了商机,开始大量从南美洲贩运这种兔子。路过沙澜的时候,有几个笼子里的兔子病了,奄奄一息,怕过不了海关检疫,就把生病的兔子扔到了沙澜。而兔子是蚁族最喜欢的食物……”

生物课里学到的知识高考一完就忘到了脑后,这些皮皮还是第一次听说,仿佛是天方夜谭。

“感染的初期,病人可以正常活动,看不出任何异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真菌会进一步控制病人的大脑,然后蔓延全身,榨干养分,令病人迅速死亡。僵尸症最先在蚁族传播可能是因为蚁族是喜欢抱团生活的群居动物。过度到狼族也跟狼族群居、杂食的特性有关。”

听到这里,皮皮眼睛一亮:“这么说,狐族暂时还是安全的?”

“狐族基本上不住在沙澜,也不与狼族往来,加上我们不爱群居,也不像狼族那样喜欢变形在林子里乱跑,目前暂时没有感染的病例。据实验看来,这种真菌似乎不大理睬狐族和人类……”

皮皮松了一口气,正要庆幸,原庆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能太放心,因为在沙澜流行的僵尸真菌不止一种,在没搜集到所有样本之前,不排除传染的可能性。由于这种病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一旦流行,几乎是灭绝性的。沙澜的蛇族已经死光了,蚁族数量庞大、寿命短、繁殖快——尽管如此,也死掉了大半。狼族那边最先是从北山家开始的,如今北山家已全数灭绝,潼海的凶兽也被感染了,剩下的几大家族通过蓄龙圃的大船跑到北关,被北关的狐族追杀围剿,现在正拼命地逃向南边……”

皮皮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修鱼稷并没有告诉自己全部真相。北关是狐族的原住区,历史悠久、实力强大,昆凌族法术精深,武器也多,与狼族搏斗,不用出面,派出一群灵鸦就够他们受的。相比而言,南岳狐族受到人类文化的影响,民主博爱、自由散漫、爱修行盛过习武。几百年来不受侵犯,主要靠灵墙和南北协议的维持。

而贺兰觿因为慧颜之死极度消沉,数百年专心寻爱不理政事,亦早已被身边人诟病。

皮皮忽然有点明白了:现在是南岳狐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刚刚从原形恢复过来的贺兰觿还没正式出关就被东灵篡夺,随即失去元珠,既要适应一个崭新的自己,又失去了二十几年的记忆,还要率领君臣对抗北关、对抗狼族、对抗瘟疫……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纠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思绪渐渐明朗,世界忽然鲜活了:年轻的狐帝需要独自面对这么多困难,其中的大部分还是自己引起的,如果不能帮他,至少不能害他,更不能添乱。

检查完毕,各项结果出来,确认皮皮没有感染,原庆仍然要求她在病房里躺着,说是需要观察七十二个小时,也就是隔离的意思。

皮皮挂念贺兰觿的伤势,心中当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坚持。狐狼势不两立,这些天自己跟狼族打过这么多交道,不主动隔离一下让狐族的人放心也太不懂事了。

于是皮皮乖乖地在病房里住了三天。除了看电视、听音乐、认真吃饭补充营养之外,一点脾气没有,成天乐呵呵地。原庆偶尔过来看她,被她高度配合、乐观向上的心态吓到了。

到了第三天夜晚,永野过来接她回公寓,皮皮收拾好衣物上了车。车开到一半,她忽然对永野说:“我想去一下闲庭街,看看贺兰。”

医院禁止上网,这三天,贺兰觿也没跟皮皮联系。尽管原庆一再保证贺兰觿一切安好,皮皮还是越想越担心,怕他伤势过重,无人照料。

永野扶着方向盘,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他今天有个会。”

“出差了?”

“没有。这个会就在闲庭街。”

永野的嗓音透着冷淡,话外音很明显:这个会议,贺兰觿不希望皮皮参与。

“什么时候开完?”

永野扫了一眼车上的时钟:“我来接你的时候,刚刚开始。等我们回去,差不多该结束了。”

“那我等他。”

永野无奈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向左一拐,驶向山区。

到达渌水山庄时,夜灯初上,炊烟袅袅,皮皮看了看手表,七点刚过。

大门外居然停了十几辆轿车,各种品牌,清一色的黑色。在皮皮的印象中,闲庭街56号还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推开大门,绕过照壁,走廊上的一溜灯笼闪着明亮的红光。院子的正中临时搭起了一个桌台,铺着白布,点着蜡烛,放着酒、果汁和各式甜点,年轻的侍者穿着礼服、端着零食酒水穿梭其间以供客人取食。

皮皮心想,这是一个非常正式的会议。她很快就看见了会议的组织者:穿着白色长裙的花青旗。她正与一位男子谈笑,几句话后她点点头,又转到另一位男人身边交谈。同时还向侍者打了一个手势,让他记得给客人斟酒。

院子不大,里面挤满了人,以男性居多,也夹杂着几位女子,均衣着鲜亮、容光焕发,着装之考究,好像是来参加颁奖典礼的。大家拿着酒杯、或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

因为大门正对着照壁,当皮皮与永野走进抄手游廊时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与此同时,一些客人也开始互相告别离开。

会议已经结束,剩下是交流聚会的时间,有事的人就先走了。

花青旗在人群中穿插,专找那些落了单的客人聊天。似乎很懂得如何做一个称职的主人,不让任何一位客人感到冷落。

皮皮径自走到桌边拿了一杯果汁,喝了一口,然后假装惬意地站在一旁观望。她很奇怪贺兰觿为什么没有露面,永野说他的伤情虽然严重,原庆已经处理过了,可能先回屋休息了。毫无疑问,会议是他主持的。贺兰觿不爱应酬,估计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给花青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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