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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第二天下午,修鱼稷顺利地在街心公园找了关皮皮。

他很快捕捉到她的气味,看着她穿过一丛冬青,步履匆匆,几乎与他擦肩而过。关皮皮没什么大的变化,戴着耳机,穿着风衣,牛仔裤,高领T恤,系一条鲜艳的方格丝巾,气色比以前红润。

皮皮倒是吓了一跳,修鱼稷穿着一套并不合身的运动衫,好像临时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不仅又脏又旧,还短了几寸,露出半个小腿。鞋子也不合脚,前面已被脚拇指顶破了一个洞。

这一带是豪华小区,修鱼稷身材高大,在人群中特别显眼。这身打扮加上一件军大衣就可以叫“犀利哥”了。

“嗨,皮皮。”

“修鱼稷?”皮皮惊呼了一声,“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皮皮看着他,半天没有吭声。

她当然还记得这位充满文艺范儿的狼族青年以及他艰涩、怪异的口音。但皮皮对他的感觉是复杂的。她们算是彼此仇恨彼此利用的两大阵营。他劫持过她、喜欢过她、凶狠的时候把她扔进鼠洞,在最后关头又放了她一马。

如果没有他送来的那枚戒指,她救不出东灵,也救不出贺兰觿。

皮皮觉得自己欠修鱼稷一个人情,决定当他作朋友。

两人找了一把长椅坐下。

“你走后,僵尸症在沙澜全面爆发……各族间迅速漫延……我们死了不少人。最后不得不冒险杀进蓄龙圃,在那里找到一条大船就过来了。”

僵尸症?皮皮一惊。

那小菊、金鸐、五鹿、嘤嘤他们安全吗?也逃出来了吗?

“潼海上不是有妖兽吗?还有那些鳗族?你们是怎么杀进蓄龙圃的?”

“妖兽也被传染了。攻击力变差了,我们这才有机会渡过潼海。”

“蓄龙圃完全被狼族占领了?”

“没有,我们只是抢到了那条大船,里面还有一些海员,就坐船过来了。”

皮皮心中涌出一堆疑问,想知道小菊的现状,但修鱼稷却再也不肯多说了。他掏出了两份打印的文件,换了一个话题:“皮皮,这是两份合同,我不识字,能帮我看一下吗?”

在贺兰觿离开的四年,皮皮走南闯北,签过各种合同,在这方面自认为比较有经验。

合同不长,只有三页,她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一般来说,代理人的提成在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都算是合理的。她要求百分之十五,负责帮你们培训、找工作、谈判——工作不算少,要求也不算高,我觉得可以签。主要是你们不了解人类文化也不识字,想融入这个社会需要很多帮助。与其四处求人,不如找个代理。”

“我也觉得可以。”

皮皮拿出原子笔:“上面要加上一条:除了你们的利益,代理人没有其它的利益,她只拿佣金。”

“什么意思?”

“你要防止将来你们的钱挣多了,她会偷偷地将其它的利益捆绑进来。比如她还代理其他人,到时候跟你们捆绑销售,或者在交易的过程中拿回扣。”

皮皮用红笔一阵涂改:“还有这里:‘如果出现争议,由双方协商解决,协商不成,交由C城仲裁委员会进行裁判。’不能是C城仲裁委员会,这是她的老家,出了事她有可能走后门,你需要第三方仲裁委员会来裁决,所以把C城改成K城。”

修鱼稷完全没听懂,只好点点头:“行。”

“违约责任要对等,她这里写,如果你们违约,应当承担总收入的三倍作为违约金。那她违约,也得承担同样的违约金。”

“好。”

“她说什么时候返还合同?”

“没说,应当很快吧。”

“加上一条:若本合同一方签字并送达另一方后五日内,另一方未能对此要约进行承诺,未将双方签字盖章后的合同返还对方,视为合同未订立。”

“行。”

皮皮帮修鱼稷改完合同,带着他去了一家打印社将合同重新打印了两份:“你会签名吗?”修鱼稷摇头。

“我帮你刻个章子,以后盖章就好了。记得不仅要在最后页盖,还要盖骑缝章。”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打印社正好有代刻图章的业务,皮皮帮他刻了一枚私章,买了一盒印泥。修鱼稷似乎急着办事,道谢之后匆匆地走了。

皮皮找到一家奶茶店坐下来,开始想刚才发生的事。

她到闲庭街本来是想找花青旗,让她尽早搬出去。老宅里不仅有贺兰觿多年的收藏,还有不少皮皮的私人物品,更有一些重要的票据、证件、图章、钥匙——这些是绝对不能让花青旗知道,或是拿走的。

可是到了门口皮皮的心又软了。人家在沉燃坐了八百年的牢,好不容易放出来,没必要逼人太甚。若大的庭院,万一跟花青旗吵起来,她一生气把自己吃了或者扔进井里那才倒霉呢。还是等贺兰觿回来,由他自己“请走”花青旗比较好。

没想到刚从大门折回来,就在中心公园遇到了修鱼稷。从合同的情况来看,他带着一批人打算在C城定居。“地界”是狼族政治的核心词。无论到什么地方,狼族做的第一件事通常都是抢地盘,在势力范围的交界处会产生各种血腥械斗。

释放灵族,已给贺兰制造了极大的麻烦。现在狼族也杀过来了。狼族没有与人类共生的经验,只会用森林法则来处理事端,他们的入侵非旦会给南岳狐族带来骚扰,对C城的居民也将是一场洗劫。此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后果……他们会把僵尸症带给C城吗?

皮皮的心凌乱了。这时手机忽响,是永野。

“皮皮,我打听清楚了,观音湖灯会是这个月的二十三号晚上七点。祭司大人会到场。”

“你去吗?”

“去不了。需要邀请,我年限不够。”

“那我能去吗?”

“有人邀请你吗?”

“……没。”

“没邀请不能去。”永野说,“或者你向祭司大人提一下?”

“我才不提呢。”皮皮在心里“切”了一声,丢份儿。

那边传来笑声:“祭司大人还是很关心你的。”

“永野,关于我的事,你没乱说吧?”

“不敢。放心吧,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皮皮挂掉电话,心中一阵失落:她记得花青旗提到过观音湖大会,还说贺兰觿肯定会到。听语气,她是早已被邀请了。

签约之后,唐晚荻表现出极高的工作效率。

首先,她帮修鱼稷一行租了一个农家小院。主人全家要去上海打工,因为地段偏僻,背靠荒林,要价不高。唐晚荻过去一阵死磨硬泡,又把价钱杀到七折。小院是新建的,四间正房窗明瓦亮,新床新被,炊具齐全,唐晚荻给他们买了一些日用品,手把手地教他们洗澡、刷牙、上厕所。给修鱼清报了汉语学习班。

因为没开始工作也没有挣钱,修鱼稷看着唐晚荻当着自己的面一张张地数着钞票、替他们垫租金、垫路费、垫学费、垫饭钱……非常地不好意思。

而三叔和修鱼峰却觉得唐晚荻这么做,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

住进农家小院的第二天晚上,唐晚荻拎着两大包东西跑过来,告诉他们工作有了。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堆杂物:雨衣、胶鞋、铁桶、头灯、手电、布袋……

“这是干嘛?”修鱼稷问。

“抓蚯蚓。”

“这也是……一种工作?”余下四人纷纷抬眉,一脸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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