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馈赠与束缚93（1 / 2）

平淡的三个字出口，韩当非只觉得自己的肩头好似突然压上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一并变得沉重起来，哪怕是在姜武王突然现身窗口之时，他都没有如此紧张。

此时，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想要听到姜武王的答复。追寻身世虽然是少年人生规划的一环，但当这一天来到自己面前之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希望抽身的冲动。

如果可以，韩当非如今宁愿放弃世子身份带来的一切，也希望能够从这斗争的旋涡之内脱身。或许孤身一人的生活下去，便是属于他最好的结局。

但哪怕只是看着姜武王，韩当非都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幼稚。这个男人不会允许自己的想法成真，或者说，姜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世家贵族的资源，既是馈赠，也是束缚。

在这等王爵之家，自出生之时便已经站在了无数人之上。财富，地位，资源，权利，普通人纵使拼尽一生也不可能博取到手的东西，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份馈赠甚至不以他们的意愿而转移，只要家族不倒，这些便是会世代承袭的东西，其他人绝无插手机会。

哪怕是中人之资，享受着这等世家的资源也注定会有狂狷之名。世家之中并非没有庸才，只不过成名的道路上不需要仰仗运气的青睐，按部就班的走上人生之路，便已经足够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坦途。

但馈赠早已标好价格，所以烦恼才会随之而来。

再平坦的路途上也会有绊脚石和深坑，哪怕生于世家之中，他们也只是平凡的人，有着一样的喜怒哀乐和欲求，哪怕能进入他们视线内的一切早已是普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窥探的领域，但困惑和挫折做不得假，甚至于接受这份馈赠之时，一份名为命运的诅咒便已经找上了门。

姜家必定会有一个接班人，一个能够秉持这份家业，让这个家远离衰败的接班人。太多人依靠着这个家，哪怕这些人并不居住在武王府内。

权利和义务，利益与斗争，这些纠缠不清的东西是缠绕在世家之上的命脉，牢牢地锁住了每一个与此相关的人。

在享受着武王府世子身份带来馈赠的那一刻，这样的命运就已经紧紧地缠绕于身。或者说，在和眼前的男人产生联系的那一刻，这样的命运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吸附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眼前如山岳般充塞了自己视野的姜武王，韩当非的心绪突然飘散开来，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荒唐可笑。

“我还笑于梦兰跟吴宇哲眼高于顶，因此才多了那么多的烦恼。可如今真的落入一般境地，我韩当非又能比他们好多少？”

少年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浓烈的荒诞之感，他之前能够以为自己不过是顶替了姜尚岳的命运，终究会迎来脱下天蚕面皮，从武王府脱身之日。

可在清楚了这本就是属于他韩当非，甚至说属于“姜当非”、“姜尚非”的命运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心中对这份束缚的抗拒与厌恶，来的比那两个人更为激烈！

眼前的姜武王仍未答话，但韩当非清楚，这个男人的存在，就已经是对这一句“为什么”的回答。只不过，自己作为韩当非而言，无法接受这个答案，这一点，眼前的男人也是清楚。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窗户里再未洒下一点光影，就连屋外的嘈杂声响也不知在何时已经休止。姜武王如同一株松柏站的笔直，而韩当非却如同败军之将一般垂头丧气。

“王爷……”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屋外传来，韩当非听出了这一声来自消失已久的张总管。他言语中似是有催促之意，而伴着话音渐弱，姜武王也终于是有了动静。

“我的承诺不变，等到大比过后便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你要小心妖族的动向，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你。”

二人之间的平静被这言简意赅的一番话打破，韩当非也不能继续保持无动于衷。他抬起头盯住了姜武王的双眼，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问道：“跟我的身世有关？”

姜武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但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但你的母亲确实妖族有些联系，这段时间的袭击应该也都是他们的手笔。”

姜武王话说一半，伸出手又冲着韩当非手里的白玉小笛一指，接着说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情自己去截星域里找，她那一脉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衍天论》也别落下，虽然对战力的提升意义不大，但它的玄妙之处等你入门后便能知晓，有不懂的地方去问你张伯。”

姜武王说着这些的时候，韩当非只是在不住地吸气，他从未想过这些自己以为是秘密的内容，其实早就落在了姜武王的掌控之中，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对此竟是一无所知。

少年长长的吐出了这一口压在胸中的污浊之气，无精打采的开口问道：“你从什么时候看穿我伪装的？”

“自始至终。”姜武王的回复来得很快，但又随意的补充道：“天蚕面皮也过过我的手，瞒得过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瞒过我？剩下的那张你好好保管，日后对你说不得会有大用处。”

姜武王咬字间着重强调了“对你”二字，韩当非虽然已经察觉，但此时也没什么追问的心情，只是闷闷不乐的揉搓着指尖的白玉小笛。

张总管的呼唤又是从门外传来，姜武王又看了韩当非一眼，说道：“你自己静静吧，对你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实在不行，就把这当成你跟我的一场交易。”

话音刚落，姜武王已经迈开大步走向了屋门，仅仅一息的时间，黑暗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了心潮起伏的韩当非。

姜武王刚一出门，脸色便一下黑了起来，疲惫和倦怠一下子挂上眉梢，看起来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张总管此时迎了上来，看着姜武王的状态，圆圆的脸一瞬间鼓胀了起来，开口埋怨道：“我都说了这事儿让刘操德去说更好，你非要自己上个什么劲儿？这就不是你能办的事儿！”

姜武王疲惫的合上了双眼，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这是必须我来说的事情，我亏欠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