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 / 2)

这种办酒席的场合,什么都可能缺,唯独不会缺人。

老徐的儿子很快就喊了几个人过来。

来的人虽然多,其实真能帮上忙的也没几个,毕竟这种梯子最多也就是一左一右站两个人扶着,人多了反而使不上劲儿。

办席的东家找来的梯子是油漆工刷墙面的折叠木梯,这无疑是让上灶的风险大大降低了。

以前老徐在农村办席上灶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折叠的实木梯子,只有那种单边的竹梯子。

每次上灶都必须有几个人扶着,中途一点儿都不能卸力,要不然梯子一压在蒸笼上就很容易出事。

如今有了这折叠梯子倒是省事了,老徐让儿子传菜,自己来码蒸笼。

办酒席的这种蒸笼摆盘也是有讲究的。

最基础的一点,上桌的十几道菜,越靠后的就越要放在蒸笼最下面。

再者摆菜的时候,味道相近,气味相近的菜要放在一起。比如糯米饭是甜的就要和夹沙肉放在一起,蒸的整鸡整鸭也要放在一起,中间不能变菜串味。

最后摆菜的时候不能把蒸笼的气眼全堵了,越是在下面的菜就越要避开气眼,宁愿少放几盘菜多加个蒸笼也不能摆得太满,免得影响蒸笼上层的其他菜。

如果条件允许,最好用几张纱布在蒸笼上面盖一下,免得热气都跑了。

老徐把蒸笼一一摆好,最后直接摞了五六米高。

等到蒸笼都摆到位之后,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次办席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请来的几个帮工手脚都很勤快,再加上有儿子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现在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

老徐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

“现在还没十一点半吧?”

儿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老实的答道。

“没有,还差十五分钟。”

父子俩儿说话的功夫,院坝里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街坊邻里。

在传统观念里面,除了去帮忙的好友以及自家亲戚之外,一般吃席的人不能太早到场。

一来去得太早,东家忙着做饭,自己一个人坐冷板凳,显得尴尬。

再者以前在农村改吃席是一个打牙祭的好机会,村里人都知道酒席吃得好,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客套一下,要不然就显得自家好像是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一样,难免落人笑柄。

老徐粗略的看了一眼来吃酒的人,现在十一点半不到就已经坐了十几桌,看来这次办酒的主人家亲朋好友来得不少。

这年头,很多人办个酒估计连二十桌都凑不齐,更不用说这没到开席之前就已经来了十几桌了。

老徐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说来只是看个热闹,但是仔细一琢磨不由得又有点悲凉。

他前几年进城之后就和农村的亲戚朋友很少来往,这几年农村拆迁,听说几个生产队都搬了,现在只有镇上的老街还有一些七八十岁的老头还留在农村。

老徐觉得自己过两年要是死了,别说二十桌就是十桌客人都凑不齐,到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帮忙抬棺,说不定连道场都没人办了。

老徐这么一琢磨,想想还有点悲凉。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八九十岁的老头,对于自己的身后事,他其实看得很开。正好现在又流行火葬,到时候死了直接拉去火葬场烧成一个小罐儿,转头找个地方一埋,其实也算清净。

只是在这之前,好歹请他的亲戚朋友吃顿酒席,告诉他们自己死了,要不然隔了许多年,如果有长寿的兄弟姐妹惦念着,说是徐家的某某人这些年了无音讯,是不是发大财了就不认人了,我现在办个寿宴,办个孙子的满月酒,他都不来。

最后人都死了,还要落得个白眼狼的名头。

老徐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下苦笑,回头和儿子玩笑一句。

“我过几年要是死了,你小子千万不要图方便直接把我烧就完事了,好歹请你叔叔伯伯这些来吃个饭。”

“……”老徐的儿子愣了一下。

老徐摇了摇头,“我还晓不得你们这一代人的脾气?凡事都图方便,啥子事都懒得去做。我看你现在是婚也懒得结,事也懒得做,你这辈子啊,我看有点麻烦。”

这半开玩笑的说法,其实也是老徐的心结。

面对他的责问,儿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

老徐难得和儿子这么说几句,一时有些收不住口,继续说道。

“有话就说,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这世上,说白了,什么朋友兄弟都不一定靠得住,最后还是要靠你爸妈,你知不知道?”

这番话带着几分粗犷的江湖气,惹得老徐的儿子有些气不过,回了一句。

“你光是说结婚,现在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就知道催。我都不说结婚要房子,要彩礼,最简单的一点,随随便便找个人结了婚,要是没几年就离婚了,那怎么办?几十万直接打水漂?”

“……”老徐闷着没吭声。

儿子继续抱怨道,“而且我现在还没找到稳当的工作,要是我像我姐一样,生了娃儿,三天两头缺钱用,还不是要来找你要钱。”

“……”老徐闻言更是无话可说。

过了良久才悠悠的嘟囔一句,“你们这一代人就是想法太多了。”

老徐的儿子冷着脸,没有吭声。

老徐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父子俩好不容易多聊几句,这次又这样无疾而终。

这样的情形发生过许多次,久而久之,老徐也不好再多问。

他其实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的人结婚,叫做搭伙过日子,一般十八九岁就要赶趟,二十一二岁基本上就算是晚婚了。

主要是以前的条件不好,很多农村家庭一般都是四五个孩子,有的时候养不起,还得把孩子送给别人。

一般这些孩子到了年纪,该结婚就结婚,该分家就分家,必须尽早独立,家里也养不起他们。

那个时候,结婚也比较简单,大家都穷得叮当响,条件也都差不多,只要看对了眼,差不多也就成了。

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一般家庭就养一两个孩子,再加上生活条件好了,哪怕儿女二三十岁都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压力。

成家立业的迫切性不那么大了,自然年轻人也多了很多选择和比较的机会。

老徐其实也很清楚现在的大环境就是如此,但是他作为过来人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家里的条件也不算好。

儿子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三十岁了,如果还没有结婚,只怕越拖下去越是不好找。

最重要的是,老徐眼看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转头过了六十岁,正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一般到了七十多岁就算到头了。

他自己倒是想得开,就是担心儿子一直没有着落,他这一走,儿子怕是彻底没有了依靠。

他很想尽快帮儿子定下这些事,但是确实新房也好,彩礼也罢,都是一块块堵在他心口的石头。

哪怕他豁出去老脸,找亲戚朋友借点钱把这些都办了,最后如果儿媳妇跑了,其实也麻烦。

老徐想到这些事,不免心中更添几分愁绪。

他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头看向来吃酒的人群。

伴随着院坝一角“嘭嘭嘭”的几声礼花炸响,远远的就听见几声“嘟嘟嘟”的喇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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