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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闻言脚下用力,腿肚子一蹬,总算稳稳落进了房内。
芈渡松开手,旋即轻捷一跃,也顺着窗户落到了客房地板上。
窗外已是晨光熹微,黎明破开黑夜囚笼而来,东边天际处呈现出鱼肚般的乳白。
她翻身关了窗户,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忽然听见村外再度传来那阵诡异的铃铛声。
铃铛声起,叮叮咚咚,如同昭示危险黑夜过去的信号。
铃声响起的霎那间,原本寂静好似死村的村庄,终于开始有了人烟。
各家各户大门打开,从中走出衣着脏乱的妇人或是男人,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他们表情木然,就好像那铃声便是开启开关的讯号。
没了铃声,他们便没有生命。
两人尚趴着窗户看窗外村内动静,客房外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客房的门被敲响,客栈老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姑娘?”
许安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他将求助性的目光看向芈渡。
芈渡神态相当自然,直接走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一开门,撞入眼帘的就是客栈老板那张诡异的脸。
奇怪的是,客栈老板好像比昨天矮了些,也老态了些,脸上那团紫黑雾气更加浓郁。
他阴恻恻地凝视着芈渡,半晌才咧开嘴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怎么样?”
一边说,他一边往屋内有意无意地乱瞟。
这一瞟,恰好就瞟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许安。
许安张了张嘴,僵硬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跟老板打个招呼,就见芈渡身子一侧直接挡住了老板的视线,微笑道:“凑合睡呗,还能怎么样。老板这么早来叫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姑娘昨晚有没有乱跑,”老板上下打量着芈渡,笑容很瘆人,“不过姑娘须尾俱全,想来定然是安分守己的。”
芈渡抱着臂膀没说话,只是挑眉与老板对视。
她气势慑人,一时连那老板都微微后退一步,没再与她继续攀谈。
离开前,老板只留了半句:“今天客栈提供免费早餐。”
待他离开,许安才敢探头探脑地走到芈渡旁边,小声怀疑道:“免费早餐?这黑店还会提供免费早餐?真的能吃吗?”
“管他呢。”
芈渡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既然提供了,哪有不吃的道理?再说昨晚跑了一整晚你不饿?”
说着,她把呼呼大睡的小白龙往床上一丢,径直向楼下走了过去。
客栈里提供的免费早餐也就那样。
馒头、豆浆、皮厚馅少的包子等等等等,味如嚼蜡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就好比狂飙了一晚上的许安,此刻连味道都不顾,就差把头埋在饭碗里吃了。
相比起来,芈渡就显得十分细嚼慢咽了。
修仙之人对食物要求不大,而且她也无意跟许安抢吃的。
芈渡垂头嚼着一口馒头,灵觉有意无意蔓延开来,紧紧关注着柜台后面的老板。
那老板除了神态阴冷些外,倒并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两人快吃完早饭之际,忽然有一伙计急匆匆从客栈后门跑出来,跑到老板耳边同他低声私语几句。
也不知伙计究竟说了什么,老板的神情陡然间变得惊恐而扭曲起来,如同烧皱了的纸张。
“真的假的?”他微微提高了声调,问那个伙计。
伙计神态也很是惊慌,不住地点着头。
惶惶言语几句,两人便起身离开。
老板在前,伙计再后,步履匆匆且悄无声息地自后门而去,甚至不敢让外人发现。
谁料他俩刚一走,芈渡劈手便把许安嘴里半口包子夺下,精神抖擞道:“别吃了,快跟着他俩。”
许安茫然地望着她,咽了咽有些干巴的食物:“什,什么?”
芈渡:“......”
芈渡伸手就把他薅起来,沿着老板和伙计的路线,也从后门悄悄地摸了出去。
客栈后门是一条通往北边的小道,道路崎岖隐秘。
许安昨晚跑了一天,这才刚歇上半个时辰,又被芈渡拽着往外走,心有余悸道:“这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再出什么鬼东西了吧......”
芈渡摇摇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白天伤人的可不止鬼怪,你看这些村民哪个是善茬?”
许安闻言沉默许久,脸慢慢地变成了菜色。
他低声嘟囔一句:“早知道不吃那么多好了......”
那老板和伙计走的速度很快,路程也比想象得长得多。
也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似有人群晃动,那两个家伙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芈渡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跟许安一起藏进了树林里,借着草丛的掩护慢慢朝人群方向靠近。
很快,芈渡就看见了人群聚集之处。
这是处矮小的茅草屋,破破烂烂,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
二三十个村民义愤填膺地包围了此处,大多都是成年的男性村民,脸上那浓重的紫黑蛊雾尚在,只是神态生动了不少,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怒火。
他们喧闹着围着茅草屋又喊又叫,语句里夹杂着浓重的乡音,但听得出多是一些不干不净的辱骂之词。
有的村民还在动手强拆那栋茅草屋,不住地冲屋里吐唾沫,一副鄙夷的神色。
老板与伙计也混在人群中,对茅草屋怒目而视,好像里头住着什么洪水猛兽。
很快,小屋里传来了争吵纷闹声,甚至还带着碗筷摔碎之音,清脆地传出老远。
芈渡站在草丛里抿着唇不出声。
她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开口,忽然感觉到许安动作幅度极小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许安压低了声音,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芈渡一愣,随即仰头看向身后这座荒凉山坡。
没有鸟雀,没有野兽,有的只是风吹茂密草木声,与山脚下人群破口大骂的声音。
这座山。
正是昨晚他们刚刚离开的荒山。
芈渡沉默不语,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剧烈。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茅草屋里就走出几个男人。
领头的人手里,还拖着一位黑发少年。
许安目光直直落到少年身上,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不是......”
他话还没喊出来,芈渡闪电般出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她眸光沉沉,低声警告道,“别给我在这里惹事。”
黑发少年身体瘦弱,自然反抗不了那些人高马大的村民。
他试图挣脱开禁锢他的大手,被那男人往肚子上狠命锤了一拳,顿时微弱地惨叫起来。
男人把他往人群面前一丢,黑发少年便蜷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芈渡眼尖,一眼便看见他浑身又青又紫,赫然是被殴打过的痕迹。
她感觉到许安身子都颤抖起来,便警告性地拍了一下对方的手。
见少年挣扎不动了,村民里走出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抓起了少年的头发。
中年人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操着浓重乡音问他:“你昨晚,在禁地里做了什么?”
少年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痛得连面上肌肉都在抽搐。
可他蓄力半响,却露出了一抹标志性的、讽刺的笑:“做了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中年人怒极,揪着他头发,像拎小鸡似地把他拎到自己面前,大声吼叫道:“昨晚禁地着火,早上地上全是烧焦的干尸,连圣台都被触发过!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扯着嘴角,肿胀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不屑的笑。
“我可不知道怎么了,不过......”他慢吞吞地说,“那本来就是你们偷来的东西,现在遭了天谴,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中年人闻言怒火中烧,抡圆了胳膊就给了他一下子。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得少年半边脸都偏到一边,嘴里鼻子里滑出鲜红颜色来。
“当时我们村就不应该收留你!”
中年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少年,眼里爆发出森然杀意:“自从你到了我们村里,不仅圣物失窃,就连那些怪物都开始日渐复苏,村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你就是个该死的灾星。”
“咳咳......”
少年跪在众人面前,捂住肚子艰难地咳嗽半天,瘦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就算这样,他依然努力挺直脊梁,讥讽地环顾四周愤怒的人群:“真正的怪物......是你们这群不死不活的东西......。”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躁动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