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世14(1 / 2)

胡崇礼想起了自己几分钟前听到的东西。不过不是和旧日同僚毫无意义的口水话,而是他在扯皮时耳畔若有若无的低语。

那是几分钟前开始,现在仍在进行的另一场谈话,他猜测它发生在心理医生汉斯•贾斯珀斯专用的会谈室,一个有着暖色调装修和柔软沙发的房间,设计者显然给来客一种温暖亲切的暗示,但联想到坊里严苛的环境,总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反差感。

使雷卫司似乎给了叶松雪某种特殊优待,囚犯的身份并不妨碍她此刻用自己的法术转播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一切,胡崇礼边听边揣摩对方意图,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叶松雪和袭击的妖怪不是一伙,因为后者没有带前者一起离开,那这妖婆费这么大是搞什么鬼?难不成和他现在听到的有关?

“两位想不想离开使雷坊和使雷卫司?”

茅知至这个诡异的问题让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就连他的两个兄弟都有些摸不着他的意思,不过胡崇礼倒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权者希望罪人本该葬送在刑场的命用到对他有利的地方时,往往会抛出一个与之类似的问题,什么嘛,看起来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和那些宵小没什么区别。

这下胡崇礼甚至用不着像刚才那样糊弄审讯人员,可以专心思考自己听到的一切,叶松雪灌进他脑海里这场谈话共有三个人,马原,使雷卫司的心理医生卡尔•贾斯珀斯,还有一个被称为神父的男人。

前一个他还算了解,西方人在大战后开始重视战争后遗症的问题,于是便在驻扎条件较为恶劣的地方派遣了心理问题的专家,使雷卫司能有此殊荣的原因一是糟糕的环境,二是驻扎人员有时会产生把妖怪和人类混在一起对待的癔症,那个神父他并不了解,只知道那些疯狂的教徒在这安插了一个疯狂的人,以上帝的名义。

与他自己一样,马原倒在了发电厂,想必记忆的受损程度也大差不差,胡崇礼还记得与奈何公的对峙,以及在门口眼里闪着绿光的大猫。如果这是之前中断的程序的继续,那未免有些微妙,因为本该管这事的茅知春在他眼皮子底下坐着,而那个心理医生竟然真的在关心马原的心理状况。

胡崇礼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之前用不着医生是因为被删除记忆的人会把连同痛苦在内的记忆全部忘掉,而现在奈何公不知所踪,那样粗暴的方式自然不能再用。

“我只记得……死了一只妖怪,那个人把我捆在后座,还有炮声,后面就忘了。”马原犹犹豫豫地说,看似还没有从昨晚噩梦般的经历中回过神来,然而她说的是和胡崇礼事先商量好的说辞,显得她比较无辜。

“啊,对,对。”神父多动症似地点着头,脸上的肥肉跟着晃动,他的眼睛宛如一台扫描仪不断地上下打量着马原,令后者有些难为情。

“额,我们是不是该……”他征求意见似的望向医生,仅仅几个字就让人意识到他的大明官话有多标准。这个人似乎渴望透露什么,胡崇礼感觉其中绝对有他自己好奇的东西,叶松雪一定知道神父要说什么,或者说这神父要说的就是叶松雪想告诉他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他听到这些。

“好消息是她很冷静,但或许过于冷静了,要知道二十年前的战争中有些人光是目睹了妖怪死亡的过程就需要机枪的辅助才能向前冲锋。”医生回答道。

神父毫不在意地笑笑:“这不是很正常,有些品质就是扎根在基因里的,就好像我吃得再少体重也不会比现在轻上半分。”

“我的判断是没有攻击性,她的人格和之前并无区别,记忆也正常,和她单独谈话没有任何问题,我的部分就到这里。”胡崇礼听到医生站起来,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后便是开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只留下神父和马原,他搞不懂的是医生莫名其妙的结论,就好像在评估一头猛兽适不适合参加马戏团的表演。

“我叫斯旺森,克里斯•斯旺森。”神父快乐地说,“我想你的历史老师没有提到过这个地方吧?”

马原被医生那番话弄的不知所措,却也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人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商业城市的外围有大量的军队。”

“因为鸿胪府从一开始就是个军队性质的城市,二十年前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盟军以这里为进攻的起点,并且圈了一块地来关押捉到的妖怪,即使战争结束后它们仍然没有丧失用处,因为盟军没有像宣称的那样彻底把妖怪肃清,我的意思是说墙外仍有一些游击队性质的妖怪队伍游荡并且不时发动攻击,不过除了昨天,上次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们用他们来吸引残余部队的火力,而且无论是科学家还是法术学家都很喜欢他们,至少目前为止,使雷卫司的编制还没有取消的预兆。”

马原点点头,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如果鸿胪府来来往往的生意人知道这个真相会怎样呢?她不敢想,就像普通人不敢想象妖怪会对人类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真的不怕耶。”神父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每个人都是你这反应,使雷卫司就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隐藏自己的存在了。”

神父的态度相当友善,然而愈是友善,愈是让马原脊背发寒。“抱歉,我不明白,直到昨天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里面工作,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胡崇礼的双手握成拳状,关键部分要来了,现在他不止能听到声音,还能看见画面。他专注于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一切,哪怕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理会。

“卡尔说让我讲慢点……不过算了,用说的太慢了,我们直接跳到结果吧!”神父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扯起马原的手臂。

“请问……”马原本能地往后缩,神父的手指软绵绵的,然而其实是她自己的力气变大了,马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指甲在雪白的手臂上拉出一根血色的线,而随着她抽回自己的手,刮伤的皮肤很快复原了。

“这…这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伤口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神父掏出一把手枪,在扣动扳机之前花了一点时间克服对血浆的恐惧,这个时候的马原完全傻住了,任由黑洞洞的伤口顶上自己的脑门。

胡崇礼以为这家伙想要就地处决,然而他错了,被子弹击碎的脑袋再一次恢复了原样,只是这一次要慢上一点,以至于他能清晰地观察到碎裂的头骨复原,以及血肉重新附着在头盖骨上。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妖怪想要你,你的母亲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脑组织被破坏还能自愈的妖怪,而你,现在就继承了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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