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骑绝尘24(1 / 2)

苏菲在近郊的家像极了她在牛津的大宅,这是一幢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三层独立别墅,分别有前、后两个院子。

后院早已布置妥当,长桌、遮阳伞、烧烤架、煎牛排用的卡式炉一应俱全。还没等迈进后院,苏菲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晓艾,苏子宪,你们快点过来帮忙串肉串!”苏菲慵懒地靠在后院的凉亭里,旁边坐着依旧端庄雍容的苏妈妈。

伞架下的长条桌上早已摆满了眼花缭乱的烧烤半成品食材和调料。“干嘛不叫张姐帮忙?”苏子宪小声嘟囔着。张姐,年龄跟苏妈妈相仿,已经在苏家工作了近20年,也算得上一手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的半个亲人。

“哎呀,赶紧过来帮忙,张姐正在厨房烤蛋糕呢!”苏菲冲着这个弟弟瞪眼喊道,眼神中有种晓艾并不熟悉的骄纵和亲切感。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晓艾跟苏妈妈打了个招呼后看向苏菲。

“庆祝我的博物馆就要开业啦!”苏菲一边慢悠悠地用她那修长透明的水晶甲捏起一块玉米穿在签字上,一边夸张地说道。

“再说,咱们回国快三个月了吧,天天累成狗,还从来没正式聚过呢!”苏菲撇着嘴佯装委屈道。

这么说来,今晚的聚会只有苏菲姐弟和苏妈妈,并没有听到他们提及苏爸爸。除了苏子宪,苏菲其实还有另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算起来应该小她将近一轮。听说去年刚刚被麻省理工学院录取,修读数学和计算机科学双学位。

晓艾有时候感叹,投胎这事儿,确实是门技术活儿。人们大多习惯了抱怨命运的不公,感慨自己不是技不如人,而是输在了起跑线上。因为有的人就是那么幸运,起跑即冲刺、出道即巅峰。但怕就怕那种既深谙投胎之道,又比你还多了一份努力的天之骄子。大道至简,无论你如何拼了命地蒙眼狂奔,但差距就是越拉越大,最终也只能望其项背、望洋兴叹!在晓艾这种出身平平无奇的草根眼里,苏菲这三姐弟,尤其是同母异父的这两个弟弟,绝对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中教科书般的典范。

苏菲的妈妈年约五十出头,优越的的生活和适度的保养,使岁月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从苏妈妈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她定也是个出身极好、礼仪诗书满腹的闺秀。听说当年她母亲为了跟苏菲的继父生活在一起,还是颇费了番周折的。外人不明所以,总妄自揣度着苏妈妈不过是个“风韵犹存的离异带娃少妇,凭借点儿手段后来者居上,俘获富商芳心”而已。殊不知,人生中也许从没有毫无缘由的“你情我愿”或“水到渠成”。男女之间,不是被多巴胺蒙了心,就是各自早已待价而沽。

那时的苏父已经在海南的地产洪流中顺利淘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正准备乘胜追击开启他的地产霸业。

认识苏菲的这些年,只是极偶尔间听她说起关于继父的只言片语。总结下来的信息基本就是苏爸爸事业遍布全国,甚至近几年还收购了一些海外的资产。作为管理着上万员工的成功人士,事业版图庞大,身后跟随者众多,自然每年能留给家人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这些年在英国生活,晓艾时常无奈地叹息英国人所谓的美食大多不是乱炖就是黑暗料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烧烤BBQ烧烤了。因为只要食材新鲜、调料齐全,总归是不会难吃的。再加上户外烧烤环境轻松自在,在酒精的加持下,吃什么好想也就无甚重要了。

苏妈妈用了点沙拉后,就借口身子疲累,先行上楼去了,把后院留给了晓艾他们三个人。可以看得出来,想要人过中年,在代谢逐渐变缓的挑战下还能对抗衰老和松弛,定也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苏妈妈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晚餐上,她对于桌面上摆满的各色烤肉和精心烘培的甜品熟视无睹,只吃了一小盘张姐特意为她准备的油醋汁沙拉,抿了几口红酒就作罢了。

看着晓艾询问的目光,苏菲小声低语道:“我妈习惯了,要控制身材!咱们吃咱们的。”

今夜的苏菲有些不一样,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身旁熟悉的亲人环绕,今晚的她感性而柔软。斜靠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酒杯的苏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朗朗星空下一轮脸盘儿大的月亮。这个近似满月的家伙正不急不缓地向远处的树梢移动着,一层悠悠的光在黑暗中扩散着。“晓艾,我准备彻底搬回国内了。”

她随即撇了撇嘴,“说起来可笑,我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客居异乡了。”

她顿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姥姥不在了。原想着,这里也就没有人再需要我了。。。”

苏菲的声音透出一丝哽咽,“这次回来,我发现,发现自己那时候太年轻,太意气!眼里看到的,也许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而已!”她的声线更加黯沉了下去。

“我妈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守着诺大的一个空房子,在别人眼里是衣食无忧的阔太太,但其实呢?哼。。。”她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声音。

“旁人都是羡人有,笑人无!但别人的甘苦冷暖,又是怎靠揣测就可探得的?唉,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年轻时的选择付出代价吧!”苏菲像是自说自话般,逐渐把头埋向了双膝之间。

“那温阳呢?”晓艾脱口而出。这其实是憋在晓艾心底很久的问题。自苏菲回国,就从未听她再提过这个名字。

“我回国前就跟他签署了分居协议。”

苏菲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晓艾?我们自结婚没多久就一直在分居,居然还要签什么狗屁协议才能作数!”苏菲手中的酒杯猛然晃动了一下,暗红色的液体随着她摆动的手臂飞溅了出来,像一滴滴滚烫的血浆,泼洒在了晓艾的裙摆上。晓艾听得入神,并没在意。

“但我说了,我选的我不后悔!等半年期满我就飞回去把离婚协议签了,放他自由!”这番话虽早已是晓艾意料之中的,但从苏菲嘴里这般轻描淡写地吐出,还是让晓艾一时有些无从招架。

年轻的女孩子总抱定着一股近乎痴傻的牺牲精神:“飞蛾扑火,即使只有一瞬,也要留住最绚烂的烟火。”但殊不知,曾几何时那胸中涌动的熊熊烈焰,也许只是青春懵懂和多巴胺使然罢了!时间久了,多了些阅历的尘埃,才终在岁月的搓摩下顿悟:那年少时极为不屑的,成年人口中的“过日子”,其实朴素的哲理不外乎用时间的长度丈量生命的厚度和宽度。大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逃不开时间这把度量衡!没有时间经营的人生,除了苍白,就只剩下了想象!相濡以沫固然是种水到渠成的状态,但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而绑架了的人生轨迹,比如“隐忍、大度甚至博爱”,又是不是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为之的精神霸凌呢?

晓艾突然懂了,眼前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闺蜜当年为什么对温阳的执念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非他不可!而此时的苏菲,眼里满是沉静,静谧得犹如退潮的海水般,捡拾起散落一地的贝壳,正如捡拾起她那卑微而又缺乏安全感的自我那般。

翘着二郎腿坐在凉亭里的苏子宪默然地听着眼前这两个女人说着体己话,起身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酒瓶往已经空了的酒杯里加注了些酒。

“去去去,小孩儿别偷听大人聊天!”苏菲佯装一脸愠色地朝向苏子宪凶道。

“谁要偷听你们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话,是你们这些女人声音太大了好吧!”苏子宪笑嘻嘻地望向晓艾,探究的眼神似乎试图在她的眼眸中找寻着什么,犀利而令人无处遁形。四目相对,晓艾先败下阵来,赶紧低头收回了目光。

“还有啊苏菲,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儿!再过两个月我就27岁了,是一个早就过了法定结婚年龄的成熟男人了啊!”他拖着长呛,假装怒气地说道。

“对对对,成熟男人!”苏菲揶揄道。

“对了,你那个俱乐部,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去玩儿玩儿?”

“随时啊!”苏子宪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悦色。“不过有些项目,我们BJ只招收学员,得去外地体验。比如潜水,最好去东南亚,海南也行。BJ的话就只能泡在大池子里喽。”

他嬉笑着,“你们肯定不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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