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 2)
说完臭小子屁颠屁颠端着脸盆要去厨房霍霍。
顾时安深呼一口气,一把抓住这臭小子,倒拎着丢进了小偏房。
没一会儿功夫,小偏房里的蜂窝炉子就给顾时安点着了,屋里呛人的白烟也敞开窗户随之散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张翠兰一大早发了一通火,家里差点儿给兔崽子点了,不发火才怪。
这回当爹妈的大意,寻思着老儿子十岁了,怎么也是个大孩子了,在乡下十岁的男孩子都能当劳力下地挣工分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城里不用下地挣工分,老儿子自己住一个屋应该没问题吧。
唉,兔崽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啊。
大儿子十岁那会儿已经是个稳当的小大人了,老儿子这副德性,晚上自己一个人睡家里怎么也不放心。
顾满仓叹了口气,跟顾时安一块儿,父子俩在老两口睡的屋里安了张小床,张翠兰从五斗橱上拿下针线篓子,穿针引线给老儿子改出床新铺盖来。
林瑶梳洗停当,穿着厚棉袄抱着手炉出门,廊檐下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柱,这会儿雪花又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院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了,东子个臭小子拿着把大扫帚,在那哼哧哼哧扫着新落下的雪。
林瑶虽然起得晚,早上家里发生的事儿,她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就连隔壁大富叔也听见了,毕竟后院就这么大。
早上张翠兰同志的怒吼声都要响彻云霄了。
大富叔临出门不忘打趣下臭小子,“东子啊,往后再生炉子生不起来,就来喊叔,叔给你帮忙。”
顾时东吭叽吭叽就是不说话。
大富叔哈哈笑了两声,给闻讯出门的大富婶子一巴掌抽走了。
“死老头子多大人了还跟孩子开玩笑,显你能耐咋地!”
大富叔吓得脖子一缩,忙不迭围着围巾拎着饭盒跑了。
外头大雪满地,林瑶大早上去上班,骑自行车是不行了,夫妻俩提前半小时出门,顾时安推着自行车,小两口走着去上班,到半路上,县里的组织的扫雪队把道路清理干净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时安长腿一跨,载着林瑶去了纺织厂。
纺织厂门口民兵连正搞集训呢,林瑶下了车,顾时安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瑶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背着小包从进路去办公室。
顾时安目光柔和,看着小姑娘的背景消失在纺织厂门口,这才笑了笑转身骑车走了。
1958年腊八节来临之际,云水县爆发了一场动乱。
其实从立冬开始,云水县就不怎么太平了。
1958年着实是动荡不安的一年,一整年天灾人祸不断,先是夏季北方数个省份闹洪灾导致夏粮颗无收,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赈灾,后来中苏两国闹翻,苏联撤离专家,两国陈兵边境对峙,到现在灾民成千上万南下逃荒。
云水县毗邻北方,尚且不算南方地区,半个月来县城里的灾民不减反多,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拿着碗盆沿街乞讨,灾民怀里的孩子手瘦骨嶙峋,小脸发黑,过路的行人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儿。
大家也没办法,好心的掏出几张毛票递过去,没钱的硬下心肠抬腿走人。
这年头大家伙都不好过,照顾好自己一家子能吃饱喝足就不容易了,哪有多余的粮食接济灾民。
县里领导为这事儿也是头疼不已,虽说县里有公安局、武装部还有民兵连,可灾民也是被迫背井离乡来外头讨生活,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抛离故土到陌生的县城低三下四,没有尊严的乞讨粮食。
用一位老灾民的话说,他在乡下也有房有地,靠一双手勤劳干活养活了一家人,现在五六十岁了,居然当了要饭的叫花子,其中心酸苦楚,外人是不能体会的。
前几批灾民来县城的时候,县里还能挪出粮食来,在车站门口搭个粥棚,支上一口大锅,煮一锅热腾腾的野菜粥,灾民们一人一碗,喝的胃里暖暖,公社的干部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着大喇叭在车站吆喝,说我们云水县也没粮食啦,老百姓过得艰难,同志们在这讨不到粮食,不去先回家,送他们登上回乡的列车。
如今云水县粮食空缺,手里拿不出粮食,灾民饿的走不动路就更劝不走了。
这阵子县里公安局跟武装部都加大了巡逻力度,云水县城不算小,胡同弄堂小巷子不计其数,就是本地长大的老百姓在不熟悉的地方逛上一圈儿也能迷路找不到北。
何况公安局、武装部加起来也才几十号人,算上县民兵连,也不过一百多号人,一百多号人三班倒,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忽的地方。
上周五,老顾家就遇上了件让人心惊肉跳的事儿。
上周四晚上云水县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大半夜,那场雪大的周五早上也没停天上下着雪,顾春梅上班就不能骑自行车了,一骑一个趔趄,搞不搞还要摔个屁股蹲儿。
顾春梅背着挎包,裹得严严实实,打着伞脚蹬黑胶鞋,深一脚浅一脚要出门。
徐父父子俩早到公安局去了,徐母独自一人在家,不放心追出来。
“春梅外头那么大雪,不行今天请天假,别去上班了。”
顾春梅却道,供销社没电话,请假也要去跟主任当面说,一来一回忒折腾,不如直接上班去,说不定下午太阳出来,雪就化了。
云水县街道大多是青石板路,雪化了也跟乡下一样,出门还要趟着泥走路。
徐母想想是这么个理儿,也就点头了。
谁知道这场雪直到下午下班也没停,顾春梅走内部价在单位拿了两罐麦乳精,一罐给婆婆补身子,一罐给爸妈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麦乳精在五几年算稀罕货,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家逢年过节才会买上一罐拿出来装场面。
徐家条件好,徐母在家养身体,麦乳精喝的多一些,基本一个月一罐。
顾春梅是供销社的员工,走内部价拿货可比外头人买实惠的多。
她包里塞不下两罐麦乳精,供销社的大姐递过来一个草篮子,让顾春梅先用着,明个儿上班再拿回来。
一个草篮子也不值当再拿回来,顾春梅直接掏钱买了。
大姐就调侃她出手阔气。
到了下班的点儿,顾春梅拎着草篮子背着包往桂花胡同走。
供销社在城北,桂花胡同在城南,纯走路回去要半个小时,下雪天就更费劲了。
顾春梅一路上走走停停,等走到县文化局,她选了条近路回家,县文化局后面有一条仅供一辆驴车穿过的小巷子,穿过巷子就是老街,再回桂花胡同就方便多了。
这会儿正是县里下班的点儿,路上工人学生来来往往,就连汽车站口的灾民也三五成群地往这边走,大冬天的没吃没喝,还这么冷,县里领导再三劝说,也走了几批灾民,剩下的这一批属于没脸没皮的那种,吃喝全都依赖县政府。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春梅下班路上经常遇见这些灾民,有些灾民一看就是老实巴交,这只能灾民最让人心安,有些就不一样了,上了年纪的还好些,那些年轻,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必须小心。
顾春梅下意识遮了遮草篮子里的麦乳精,脚步匆匆钻进了人群里。
她抓紧脚步往家走,就这样还是让人盯上了。
定上她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灾民,一个是走路瘸腿,另一个身材干瘦干瘦的,跟刚才那群灾民一道过来的。
身材干瘦的年轻男人歪着个火火车头帽子,流里流气,他紧紧盯着顾春梅,,眼里露出一丝紧盯着猎物般的贪婪深色。
那个瘸腿的是个胆小的,火车头帽子跟他嘀咕半天,瘸腿年轻人也不敢干抢劫的事。
气的火车头帽子骂他,“怂货。”
你不敢,老子自己干!
火车头帽子就一路尾随顾春梅,想挑个僻静的地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