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辨忠奸(1 / 2)

钟满端着一碟鱼吃得津津有味,一旁侍立的张然看着满几鱼骨暗自摇头。

“你怎么不吃?”钟满问张然。

“小的服侍大人用完膳后再吃不迟。”张然恭敬地回答道。

“今时不同往日,不必拘束,来,快吃吧!”钟满硬拉张然坐下,一推张然面前的食碟。

船行数日,仍未见陆地。因仅存的干粮不多,罗费开始派苍头下海捕鱼,并在船上施行食物定量配额供应。钟满因官职最高,此顿分到了一条鱼最肥美的鱼身部分,而张然面前则只有半个鱼头。

由于船上资源紧缺,这鱼只是粗粗做熟,也未佐以调料。钟满自幼成长于琉璃贫苦渔村,生鱼都常吃,因此不太排斥眼前的食物。而大夏使团中人大多来自国都靖安附近的内陆地区,不甚喜食鱼虾。

张然看看眼鼻子前半生不熟的鱼头,一股腥气直冲脑门,强忍住想呕的冲动,回道:“小人……小人昨夜失眠,辗转半宿,今日精神委顿,食欲不振……吃不下……”

钟满看出了张然对这鱼头的嫌弃,笑笑,道:“如此请自便,只是此乃上天赐予我等果腹之物,莫要浪费。”说罢便伸手取来张然面前食碟,想过会留给海妖吃。

舱外一阵嘈杂。

“滚开!去喊你们管苍来!”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

钟满擦擦手上的鱼汁,示意张然开门看看。

都僚胡健带着几名水兵正骂骂咧咧从门前走过,几名船工在前方却不敢用手阻拦,只得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往后倒退。

“什么事?”罗费正光着上身在船首的木台上与几名苍头一道将捕来的鱼用线穿起,准备晒干制作成干粮,闻声从木台上跳下,走了过来。见到是胡健,施礼道,“都僚找在下何事?”

胡健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还礼,问道:“罗费,我问你,还有几日能靠岸?”

说起来都僚和管苍在船上应属平级,胡健如此讲话罗费却也不介意,望着海平面思索片刻,这才不慌不忙地答道:“照此航向,风向不变的话,再有三五天,应能看见陆地。”

“三天还是五天?”胡健咄咄逼人。

“至多五日。”

胡健冷笑道:“五日前你便拿此话诓我等,五日过后又五日,如此敷衍,究竟是何居心!”

胡健如此无礼,罗费身后的苍头们不禁面露忿忿之色。

罗费沉声道:“胡都僚以为我有何居心?”

胡健眯着眼睛打量着罗费说:“听闻你曾在东南潮尾、西岬间跑过海船,那一带教化未开、民匪一家,你是从海外哪处跑来的海盗也未可知。这几日又只给我们吃些臭鱼烂虾,定是想趁我等饿得提不起刀枪,挟了这船回你的贼窝去!”

听闻此言,跟随胡健的水兵们一阵交头接耳,连部分苍头和船工们也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罗费不怒反笑,“我若是海盗派来的卧底,索性绑一条富得流油的商船了事,何苦舍易求难招惹你们这些兵老爷!”

此话在情在理,周遭的水兵、苍头、船工们稍稍释然,只有胡健仍是冷笑不语。

罗费转身跃上木台,赤裸着黝黑健壮的上身,胸前和肩头贲起的肌肉沐浴着阳光和海风,抱拳朗声道:“我罗费来自西岬罗家村,世代靠海吃海,从未出过作奸犯科的歹人。在下自幼登船,行船近三十年经历风浪无数。八年前我曾随族兄出海,从西岬向西南航行十日,到过一个叫佰丽的国家,海岸自北向南六百余里。眼下我等在大夏之南,已向西航行了五日,请诸位听我一言,五日内必见陆地!”

“可是史料中记载的飞流跃谷,巨木穿云的佰丽?”钟满插嘴问道。

“正是!”罗费双眼一亮,回答道。

“大人,书中当真有关于此地的记载?”一名水兵小心翼翼地问钟满。

“不错!”钟满肯定地回答道,“本官曾在天禄阁翻到过一卷古书,言:离崖之左,御鲸三日遂至南溟佰丽,飞流跃谷,巨木穿云,麒麟扑凤,日月同天。据史料记载,佰丽国山川树木与中土迥异,物华天宝,多有奇珍异兽。”

此时一位年纪较长的苍头也点头附和道:“小的与管苍同乡,年轻时也曾听家父提及过海外佰丽国,确如两位大人所言。”

钟满又转头劝胡健道:“都僚不必多虑,大夏用人素来严苛,想上得官船当差必有乡里德高望重之人作保,还须县衙查访后画押。海路漫漫,我等同船共济,还需彼此推心置腹,方能渡此难关。”

胡健拱拱手,不发一言,沉着脸带领手下走开了。

钟满是船上少有的读书人,又贵为宣东使,得他引经据典印证了佰丽国的存在,众人数天来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物华天宝,多有奇珍异兽”这句话更是让不少年轻人跃跃欲试,心中对未知大陆充满了憧憬。钟满又与罗费闲聊了两句,便回舱了。

“大人,古书中确曾提到过佰丽国?”张然跟随钟满的时日稍长,关上舱门后忍不住问他。

钟满还未回答,门外罗费求见。

见到罗费后,钟满使张然关好门,又请罗费落座,方问道:“你曾听闻过‘飞流跃谷,巨木穿云’这句话?”

罗费一愣,随即双目放光,喜道:“我正想请问大人是否真有史料对佰丽进行过记载,看来确有其事!”

钟满摇摇头,“我看过的那卷书中确有这段话,可讲的并不是佰丽,而是南海乱屏国。我将古人之言稍加了篡改。”

罗费露出失望的神色。

钟满道:“那也不打紧,反正你到过佰丽国,虽然此番航线不同,但方向正确的话,总该不差。”

罗费稍显尴尬地挠挠头,“不敢欺瞒大人,小的确曾听人讲起过佰丽国及其大致方位,却也未曾身临其境,方才在甲板上只是事急从权。”

二人相视无语。

良久,钟满挤出个笑脸道:“事已至此,唯有将错就错。照此行去,就算到不了佰丽,能到乱屏也好!”就差跟罗费挑明:已有海妖告诉我西南面确有陆地,你定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切莫改变航向!

也只有如此,罗费起身告辞。

钟满送罗费至舱口,余光看见胡健的身影在走道拐角处一闪而没。果然,送走罗费后不久胡健便来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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