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文叔本意荐国昌,事违人心凉(1)10(2 / 2)

苏轼突然想起来唐国昌的来历,兴奋的说道“哦!原来是故人,怪不得如此熟识。苏某交际天下,相逢而不识之人也多,今未能一眼认得,莫怪也。”

李格非笑道“真是时光匆匆,岁月撩痕,数十年各人已经不是从前的面容,慨叹之!”

唐国昌急忙谦说“苏翁乃天下大家,昌何敢怪之。只是昌为罪臣,不知这汴京城是否还容的下我。”说完此句唐国昌略带伤感且心虚。

李格非向苏轼进言道“国昌贤弟曾有功名在身,现在为历城衙门县蔚,官门之事不在话下,而且生的魁梧健硕,力更异于常人,这种人才可谓是无所不能,若要弃之实在可惜。”

苏轼说道“国昌之事,吾等都了解,国昌之为人,也是天地可鉴,必无忧也,今事已过去多年,多少人已经淡忘,多少人也莫名后悔陷之。现在乃是用人之计,不会拘泥于小节。”

唐国昌拜谢苏轼“既然如此,昌官不谓小,俸禄不谓少,只求为苏翁所用。”

苏轼道“唉!吾岂能让宋士干如此粗重之事。既然你曾为王公府上执笔,且从旧职,正巧苏迈被户部抽调征粮,府上无一人可用,吾乃任你为苏门执笔,书记官家银钱税务军策粮道之往来,且先领此职,待日后更谋高位。”苏轼又对李格非唐国昌两人说道“目前汴京城军事,八十万禁军都皆集结,军民来来往往,更有乘机来汴京售卖兵器甲革的商旅,可谓是人多事务繁杂,苏迈今此出征担运粮草,我府上人手不足,幸得唐国昌来之,李文叔入得衙门与少游尽快交办,务必使汴京城人流井然有序。”

李格非应声道“诺!”

苏轼又说道“最近急务繁忙,你且不要回东城王府居住,路途遥远,费此时光,你可与唐国昌于吾府上寻一间客舍暂居,方便商议交流歇息。”

李格非与唐国昌纷纷拜谢苏轼。

却说此下的汴京城,可谓是人满为患,出征大军皆集结于顺天门左右,而汴京城内更是出入很多军装甲士,游弋于各大教坊茶楼,有的人只是一辈子未来汴京的乡野农民,想一窥汴京繁华,若非此军事,他们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来汴京一次,有的则本身就是纨绔子弟,来汴京城各处挥洒金银,享受一下汴京人的乐趣,亦有众多曾读书却未有功名的士人,纯粹是想来汴京吟诗作对,做一回人间高雅之士,或能博高官眼目,荐而为官。大军所需物资,粮草等由江南道运来,经东水门入得汴京,要经过繁华的朱雀大街至顺天门,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刀剑矛戟由大名府运造,经陈桥门再通过朱雀大街才能至顺天门。行走之间,各种安保,人力,牲力都皆要一一登记造册,以供日后所计。而那一应的人儿,苏迈在督运粮草,苏辙每日清点从水路运来的棉纱布匹,秦观与黄庭坚则于枢密院接待来汴京各类大小官员,晁补之张耒每日在顺天门登记府兵,苏轼府上无人可用,正巧唐国昌今日补上。枢密院黄庭坚与秦观也需要人员接替,李格非之去,必解秦黄之困,至于其他人也有相应职责,只是不便赘述。就这样大宋远征西夏的准备在汴京城有续的进行,若要知道曾今的汴京城皆安逸,而今却如此周章的劳费军事。

这种忙碌的时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息,或许就在出征的那一天,朝廷要为出征的将士举行盛大的出征仪式。这一日百官威服,日出辰际,众大臣已经出现在宣德殿中,太后依然高高在上,精神矍铄,而皇帝赵煦却显得精神萎靡,或许还不适应如此时间的早朝,是的,因为要举行出征仪式,官家要出殿会见众将领,所以今日朝会显得格外的早。高太后在殿中危坐,众班文武分列两列。

高太后先说话,“诸位卿家,我大宋向来礼仪之邦,久未起兵,不知近日诸官觉得我朝军力如何?”

两浙路经略副使章淳进言,“官家,我于钱塘地带招募两千精兵,从余杭出发,经水路抵达汴京,现在驻扎于顺天门北大营,此两千精兵大多为年轻精壮之士,所穿铠甲为重金打造,所持利剑亦为天下无双的利器。此次西征必然勇猛往前,收复失地,无甚忧也。”

众人听了章淳的话,切切私语,有人甚至讥笑。

高太后道“钱塘繁华,那章经略使为何不多招募些勇健男儿?”

章淳委屈道“淳虽为两浙经略,但是并无实权,只是官中闲散人员,这两千精兵都是我自出饷银招募的。”

高太后道“既然如此,章经略使真是有心了,所出钱财,待日后朝廷必然馈之。”

章淳又似十分惋惜道“钱塘路远,千里迢迢,西夏兵锋不到,不伤及三吴之人,且黎民富庶,皆不愿参与兵士,臣虽有心,也无力,只两千而已,不过都是金甲之士。”

太后诺道“好,那江南路可有精兵?”

江南路将军韩青道“此番江南路出兵两万,拱卫大宋疆土。”

未及韩青再言语,京东路将军种师极即出班言道“京东东路及两淮之地共出兵五万。”

众人一阵唏嘘,慨叹,都惊觉种师极乃能人也。

种师极又言“非臣等为能人,乃是京东路军民皆仁义志气之士,听闻陕北道陷,皆同仇敌忾,跃跃欲试。郓军城,历城,青州府,广济府,密州府以全军参与,无一人愿意留地自保,微臣亦是叹服。”

苏轼对着种师极大赞道“不愧为老种将军之后,人气果然不同凡响。”苏轼又转向高太后道“种师极虽然年纪尚轻,其为人豪爽,府下将领更是仁义之人,此番西行,必以老种将军(老种将军是种师极的爹,这里借指种师极)为帅。”

吕惠卿夺过苏子话锋,急道“不可,虽然种家此番出力甚多,本应大位相赠,但是主帅已定,何可敢违前言。”说完吕惠卿即向苏轼使了眼色。原来此前所议乃是让赵氏皇族出人坐镇军中,岂奈赵氏皇族无人能帅之,故而引高公纪之少子高骠为帅,此前已经议定,苏轼居然给忘记了,想来也是这高骠之名声不巨,不令苏子记忆。

高骠随即出言抢道“骠年时尚轻,恐不足以服众,请老种相公为帅,吾只为先锋营一甲士。”

高太后面露土色道“骠不为主帅,亦不能为前锋营甲士!”

吕惠卿不依不饶道的要拉高家(高骠)下水,毕竟行军打仗,官家都不出力,还有谁能出力,遂苦叫道“老种将军不可为帅,骠将军乃是代君出征,威武英气岂是凡人可比拟的。臣觉得以骠将军为帅,更能体现官家与夏人作战的决心。”吕惠卿句句灼言,直烫人心,这种话敢直接在朝上说的绝非等闲之人,不愧是曾今过宰之人,此番言语真是豁出性命了。

高太后略微迷着双眼道,“吕惠卿言之有理,只是骠儿年纪尚轻,作战经验不足,若为先锋,恐顷刻即死,此去当居帅帐。”

吕惠卿急忙拜服道“官家明鉴,臣等必常伴骠将军左右,此番大军前行,若是官家认为老臣得力,老臣亦可为先锋。”

高太后一时脸色难看,愤恨之,心知吕惠卿这厮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拉官家下水啊。

苏轼急忙出言劝慰“吕吉甫(吕惠卿,字吉甫)年事已高,上阵杀敌恐为不妥,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岂能让一耄耄老者持枪弄棒,若让西夏兵看到吕将军,定会以为大宋无人,还是作一帅营参议比较妥当。至于骠将军,吾意觉得为帅不妥,毕竟三军之事,非同儿戏。”

种师极见此情形,自己显然也躲闪不开,遂说道“臣虽然早年执文,现已握刀,若是让我的兵器在帅府里躺盈,臣亦是不愿意,这帅位吾等并不稀罕。”

高太后道“大军出征在即,帅位却争执不下,你等各方推辞,难道让哀家去领帅位不成?”

众人莫敢言也,沉寂片刻后。

苏轼打破这一平静,说道“既然各人心中早有主意,还是以骠将军为主帅吧,种师极为副帅,吕惠卿等为参议。”此议定后高太后及高公纪心头的石头才算落下地来,因为高骠为主帅,不仅可以仪奉三军,而且高家门楣有光,更重要的是安全,主帅之议就定如此。

接下来是大名府将军王逢贵报“大名府地处辽国与大宋边陲,虽然两国世代友好(宋向辽称臣,并纳岁币,因此得安),但是偶有摩擦,且不能率大军西去支援,只能帅五千甲兵驰往,不过官家放心,此五千甲兵皆是骁勇之辈,久在沙场,可以一抵百。”

高太后微微笑之,心中十分中意王逢贵之言语。

又有开封府将军报之,再有陕南道将军报之等等,各种言语军报自不在话下。

众人稍微停息片刻后,又有人出言,“吾愿随骠将军出征,为大宋建功立业,斩贼兵于关西(大散关)。”此人正是朝中寂寂无名的晏秋,晏秋不愿做只靠父荫的京城纨绔子弟,且看他将要若何?

这时站在晏秋前面的高骠回头一望,心中暗喜,此人正是前番在客栈引他入军之人,让他独立于高家那帮纨绔子弟之外,高骠内心还是十分感激的,遂与晏秋相视一笑。

又有一人出言“吾亦愿随将军出征,乃复父辈之荣光,”这人却是另一位名门之后狄少云(狄青之后),现如今名门之后皆无门路可寻,或可因前人之才德已盖天下,后人欲复则难,就像王拱辰(前辈)和王苑之(后辈)这对落差极大的父子。

后面又有一人,“臣亦愿随大军西征,可为将军效犬马之劳,”众人回头望之,却众人皆不识,唯有蔡卞识得。原来此人乃是新科进士宗泽,而此年的主考官正是翰林院主事蔡卞,亦为赵煦的老师。

蔡卞出列向众人介绍这位寂寂无名的宗泽,众人皆叹之,本是一书生,却在此时,弃笔从戎,让人赞之,众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众人议定晏秋,狄少云为帅府参议,宗泽则领左军统制。

高太后见一切军事皆已议定,遂又问道苏轼“苏子,此番军中人员也已议定,但军中物资可否专营妥当,我曾记得粮草由苏迈督办,棉纱被服等由苏辙清点,目前可有办妥。”

苏轼携同苏迈苏辙上前,苏辙苏迈对着高太后拱手作揖状,苏轼则回应高太后道“数十万人的物资非同小可,大部分都已准备妥当,只有少部分还在来汴京的路上,不过臣和子苏迈,弟苏辙皆已一一登记在册。册章之巨,可谓数卷不能完矣!”

说完即命人将册章送上殿来,这送册章之人正是目前苏府执笔唐国昌,众人皆惊叹这册章之巨,却也有人认得这唐国昌。

苏轼说道“此番大军前行,所需粮草,棉纱,布匹等一应在此,真是耗费所巨……”正当苏轼欲介绍册章之际,群臣中突然有人说道,“出兵之事,自然深重,苏子为国忧虑让人感慨,只是吾观这位执笔官似乎是熟人呀!”这说话的人是谁?正是当今太后之兄高公绘,别看他年事已高,却十分的眼明手快。

苏轼见有人询问唐国昌随即转过话锋“这位是我府上执笔郎官唐国昌也,其乃是熙宁四年进士,功名在身,可谓是才学兼备之人。”

未及苏轼说更多话语,高公绘即抢说,“吾恐怕他不仅是熙宁四年进士,更是熙宁二年的流民。”

众人听说朝中有流民皆慌张不已,大都退缩。

高公绘又对高太后说道“熙宁流民之祸,伤及汴京城人性命,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大娘娘啊,吾之二子,也是您的侄子,皆殒命于流民之手,莫要忘记此等祸事呀。流民皆世之狂徒,见到官宦人家,皆咬牙恨之,欲抢劫财货不成,就伤及性命。现今此人流窜于京城,不可不防啊!”

唐国昌急忙解释“官家请莫要误解,熙宁二年,我刚刚十几岁,当时亦是随流民裹挟才来的汴京。吾知众多流民皆为朝廷新法执行所碍,致使食无所物,身无所居,所以才入汴京找官家讨要一说法,但是汴京高门子弟,纠集部分官众及衙门兵士,肆意抓捕拷问甚至残害流民,视人命如草芥,遂引起流民生变。”

高太后因为此事涉及到自己的两个侄子,遂十分袒护高公绘“此事今日必先弄清楚,否则无从给朝廷律令以交代。”

众人纷纷阻道“今日乃出征之急务,此事当日后再议,莫要耽误大军西行,只需着开封府提刑司将唐国昌先行关押,待日后查明再作定夺。”

李格非当然不能同意关押,今日若将唐国昌关押,日后必遭高氏等当权者报复,恐怕等不到下一次提审之日就会命丧歹人之手,李格非遂极力呼吁众人今日必须解决此事,以免夜长梦多,遂高呼道“官家!官家!”李格非故意拖长了尾音“此事早已查明,流民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而是新法执行过程中,地方不得令官员故意倾轧伤害的我朝黎民,他们入京并非为了作乱,而是为了上告朝廷将地方不法官员绳之以法。但因为朝廷各方处置不当,才引发民乱的。”

苏轼补充道“后唐国昌为王府执笔郎官(就是秘书的意思),协助王公变法,此事王公及诸位同僚已有辩解,各事已平,何故今日又拿来说事,况且唐国昌于数十年前也因此下狱去职,革去功名,难道还不足以作为‘惩治’吗?”苏轼停顿一下,又说道“今日诸官还要拿此事做文章,岂非让天下士人寒心,唐国昌本人并无过错,只是受人裹挟而已,更何况高家子弟殒命实在咎由自取,何故错怪别人哉!”苏轼说此语时,略带气性。

高公绘当然不能让,其气氛的急道“数十年前唐国昌下狱,若非汝等劝慰神宗皇帝,唐国昌必被绳之以法,今日汝等又阻。这歹人入京,必生祸端,莫非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苏轼急辩道“我看高大人是过滤了,狂想也,汝也说数十年已经处置过此事,何意于今日还揪着不放?既然先皇帝释其罪过,更何况其并无罪过,只是不幸受人裹挟,吾等即应该以平常之人待之,还其功名,给其为国效力机会。”

高公绘还是拒不退让,“他即与歹人为伍,必心术不正,乱我社稷,毁我江山,若他日再行歹事,岂非是得不偿失。”

苏轼辩道“何为歹人,我看你等高门纨绔子弟,且不是歹人吗?若非你等欺凌弱小,拿流民开刀,何以会激起民愤。”这时高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苏轼接着对高太后说道“既然数十年前没有杀唐国昌,今日也不能杀之。若是今日要杀他,岂非是错神宗之决议,为天下笑哉!人皆有命,唐国昌之命,既然数年前已经定夺完毕,今日不必再行定夺。据我所知,高门二子劣迹,汴京城人人皆知,今日还来殿前索命,岂不是更令人笑话。是故悠悠国士,却受轻浮之徒构陷,何其悲哉!”

高公绘见苏轼十分的纠缠,高太后虽然有意为兄做主,但是苏轼说的句句在理,满朝文武也都在看着,不好执意为之,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对高门攫取豪财和强词夺理极为不满,便都向着苏轼。高公绘见人纷纷倒向苏轼,遂扑通跪地,委屈的喊道“微臣不服!吾对不起含冤枉死的二子。”

高太后见状急忙回道“兄莫如此,有失威仪。”高太后有心向着高公绘,毕竟是自家人,但是又显然不想在此刻与众臣翻脸,毕竟时光去之已久,那唐国昌即便有罪,也已是明日黄花,再作争执,必为天下人笑之。

大殿上人声喧哗,大家驳斥高公绘如此仗势欺人,高太后听在耳中,心中径自盘算如何才能让众人及高公绘就此罢手。寻思片刻,高太后突然对众人道“唐国昌远道而归,为大宋尽忠,可谓天地昭彰,众人莫要疑之。不过目前军中人员匮乏,苏翁及众卿家费劲千辛万苦方才召集十万左右,刚刚超过西夏人的一半,大宋男儿怎可对敌身强马壮的胡人,以一敌二,哪取胜算?”高太后息声片刻后又道“既然唐国昌一心为宋,可编入宋军,当为大宋左路先锋。”众人唏嘘叹息,左路先锋向来都以勇猛著称,多是亡命之徒,今让唐国昌入左路先锋,实在是欲亡其命!

苏轼急忙阻止道,“唐国昌毕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上阵杀敌呢,更何况朝中更需要此等人才。”

高太后似有讽意道“是朝廷需要唐国昌还是你苏轼需要唐国昌,增其万人尚不足以抗西夏贼兵,今若少了他,岂不是釜底抽薪,唐国昌是个读书人没错,可是我大宋难道缺读书人吗?你看曾经的宰职吕惠卿不是也在军中吗?”

苏轼道“吕吉甫乃军中副职,长居帅帐,何有性命之忧?”苏轼说这话的时候吕惠卿朝他白了一眼,“这苏子分明是在讽刺我。”苏子又说,“唐国昌久为文工,上阵杀敌实在是强人所难。”

高太后道“若是大宋之士都如苏子这般惜死之人,吾等还在这汴京城里论什么出兵之策?”

苏轼一时无语。

高太后问唐国昌道“唐国昌,你可是惜命之人?”

唐国昌回复“臣不惜命!”

高太后又道“那此次西行,可为左路先锋一员!”高太后说的斩钉截铁,两眼冒光。

唐国昌激动的说“臣不惜命,不畏死,只是希望如若有命归来,希望官家能去我罪责,还我功名。”

高太后允诺“若我大宋为得胜之军,必恕汝之罪;但若兵败,亦当降罪!”。

苏轼则来怒道“怎可将胜败归咎于唐国昌一人!”

高公绘又跳起来欲有所言,高太后急忙阻止“兄你住嘴,还是好好管教你家儿郎,多培养一些如骠儿一样的血性男儿。”高公绘听此言语只得闭嘴。

此时李格非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妥,唐国昌来汴京,完全是他一手怂恿的,若是唐国昌在战事中丢了性命,他可怎么向历城的唐夫人和唐迁交代呀,遂又出步而言“大娘娘,这唐国昌,乃是有功名之身,亦读兵书无数,在历城即为衙门里官士,今为左路先锋,岂不是只作一步卒,起码为一领五百人的统制。”

高公绘急忙阻止道“大娘娘,不可呀!唐国昌乃是戴罪之人,其对官家及朝中人事必有怨言,若领五百人投敌叛变恐为大患呀!”

众人也纷纷信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唐国昌急忙释疑道“为大宋一步卒,臣无怨言矣。”

高太后道“若是领多了,百官不服,若是领少了,又是人才的浪费,且显得官家不够大方。这样吧,唐国昌就领左路先锋一百人的统制,且看你的造化如何!”

唐国昌拜服,李格非苏轼虽然对此事不甚中意,但是身为臣子却无可奈何。这就算“两不委屈”的决策吧。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苏轼为出征征集粮草和物资:

“粮草十万担,布匹一万段,备用皮革金甲八千套,弓弩两万手,箭矢二十万支,备用长戟三千支,战马八千匹,战车……”等等,苏轼等一一念完。

高太后对这些数字却不是特别感兴趣,真是听得昏昏疲乏,接下来就是去三军帐前举行盛大的出征仪式。众臣纷纷准备移步,高太后却道“三军仪仗,我一妇道人家就不要去军前,以免有伤军威,就让煦儿代我前行,苏子可要照看好我的煦儿。”

赵煦拜谢祖母大娘娘,随后直跨三四个台阶,竟步出得大殿,百官有年事高者,哪里追得上盛气的赵煦。却说三军仪仗在顺天们,与此宣德殿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就这样趋步而去,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这边高太后确实也是体力不支,毕竟本身就有疾在身。高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宣德殿。却说有一个老的宫女生的如此眼熟,对,那是向太后假扮的!向太后于左侧搀扶高太后,小声对高太后问道“大娘娘,儿媳不知,你为何让煦儿独自去参加出征仪式,而你却悄悄避开呢?”

高太后道“这江山终究是赵家的,煦儿迟早会长大的,不如此回就让他去前军多见见世面,看看士气,也好了解一下三军现况,认识几个大臣将军之类的。”大概是高太后也在默默的考察赵煦是否是一个合适的君王。

向太后说道“可是大娘娘您前番还说煦儿年纪尚幼,不足以领衔群臣吗?”

高太后有点气愤道“向妃,你我都是妇道人家,妇道人家还是离权利远点为好,将来你只协之,莫要妄想取而代之,否则引火烧生,哀家或已先去,到时我可无法帮你。”

向太后道“儿媳不敢妄想取而代之,只是煦儿年纪轻轻,若操持过重,恐其乏也!”

高太后道“这些莫用你等操心,那苏子可是久经官场的大才,怎不可辅之?还有种师极,吕惠卿,年少者高骠高景祐宗泽,自会协助之,那里能让他疲乏。向妃多虑了。”

向太后连连应身“还是大娘娘想的周全,儿媳受教了。”向太后表面谦和,内心却是无比的失望,她与权利之锋又远了几步。

其实高太后亦不可能不知这世界上谁不贪恋权利,只是如何让这天下掌握在更合适的人手中,才是最紧要的事,其他则可不必考虑,诸如唐国昌之事,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话说皇帝与众大臣在顺天门,赵煦自然是年轻,面不红气不喘的,可惜就是苦了这帮上了年纪的大臣,个个虽然不至于人仰马翻,但是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那时的长衣宽袖,不便跑步,这宣德殿与顺天门之间约莫有五里远,皇帝即无銮驾,大臣亦不敢轻言车马,都皆鼎力而行。走到军前,赵煦先行冲上饮马台,观三军将士,威严肃穆,旌旗蔽空,台下三千甲士严阵以待,气势非常。赵煦此时见威严的三军,心中异常的惊喜。因为他的前半生见过的最大阵仗就是宣德殿上的一班酸朽的老臣在叽叽喳喳,这一下子三千人的情形观之当然不能自已,内心突然的变得洒脱与豪迈,真是前生未有过的自由与轻快,也许正是离开了大娘娘,内心才会变得如此的飞扬,难怪每个人对权利的追逐不遗余力,原来被挟制的感觉真是无比的压抑,只有此时才若放飞的鸟儿一样自在。

此时苏轼来到赵煦身边,轻声说道“官家,你看这三军阵势,遇见西夏贼兵,可是势如破竹呀!”苏轼说时依然带着喘息之声。苏轼又指着左侧先锋营马军,“这是冲锋最前的马军,个个骁勇善战,通常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敌阵,冲破屏障,以使后军可以长驱直入。”然后苏轼又指着中间方阵。“这是中军大营兵马,负责拱卫帅府,护卫我军机要人,个个都皆是舍命之人,必可保我军帅府不失。”苏轼又指着右侧方阵“这是右军拱卫司,若左军冲锋已乱敌军,则作后续杀入敌阵,若未乱敌军,则可视战场形势而定,可以继续随左军冲锋,亦可后撤于中军外围,筑起一道屏障,以观形势。”苏轼又指着更远处的军士,“那些皆是我大宋步甲,机动性极高。”

赵煦确实没有见过如此阵仗,细心听苏轼讲解,连连点头示意,内心却万马奔腾,不停的从自己读过的书籍中寻找相似的场景章句。那众军士看见皇帝和苏轼在饮马台上嘹望三军,遂齐声山呼“宋军扬鞭,兵指天下!”欢呼声震耳扬天,直至天道尽头。正当欢呼声渐息之时种师极携高骠走上饮马台,高骠也没有见过如此阵仗,遂心生怯意,还是种师极见多识广,“官家,可以开始举行出征仪式了,”赵煦听得种师极此语不知所措,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遂向苏轼示意,苏轼明白,遂言道“种将军,可以开始了。”

只见种师极挥手示意饮马台侧的令旗兵,只见令旗兵瞬间就明白其意,极速向空中挥舞着令旗,接着四方军中战鼓擂动,声音响彻天际。各方阵随鼓声而动,喊杀声,马嘶声,脚踏声,舞动旌旗声,以及风声,声声动天惊地,光看这声响,就可以吓退敌军于百里开外!赵煦及高骠竟皆惊喜甚至惊恐状,苏轼亦叹道“有宋军如此,何愁言败。”种师极却莫莫不语,正当此时,吕惠卿,晏秋,宗泽,狄少云业已走上饮马台告知“官家,将士们可以出发了。”

赵煦激动的站在饮马台上,听得苏轼许多言语,也见得宏伟博大的宋军,却还一言未发,不免觉得些许的遗憾,毕竟是读过圣贤书的,君王将军响令三军的故事自然看到的不少,就这样草草结束肯定不爽。于是赵煦寻着机会,对着台上的众人及台下的数千之众,高声喊道“大宋之军,常行仁义之师,今胡虏不肖,吾大宋军民必击之以安天下。尔等策马西夏,星河日月皆为你等所引,天地神明皆会护你周全,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儿,男儿当志在四方,刀枪剑戟皆为所长,斩贼兵于大散关外,复我大宋疆土,未来公侯伯爵皆为你等荣光,吾在汴京盼尔归来,壶觞曲饮,共敬天下!”

听完赵煦此语,大将军种师极激动回敬道“有官家如此豪言,吾等必将舍命保我大宋江山。”

后有宗泽道“男儿当马革裹尸,不破胡兵不还。”

苏轼轻声对宗泽道“唉!莫要先想着马革裹尸,要先想着收复失地,宗汝霖(宗泽,字汝霖)乃今年新科状元,朝廷还需要你回来安邦定国,且要留命得回,吾将深念之。”

宗泽笑道“吾在朝廷亦将小命舍于大宋,吾在沙场,更当奋勇杀敌,何异哉?”

苏轼却要更多言语时,赵煦却先抢道“大宋有宗将军,必为胜也,今此一去,必取功名!”

苏轼还想劝慰宗泽,种师极却拦道“战场杀伐本来就是吾等武人快乐源泉,苏子岂会明白,苏子还是归家吟诗作赋去吧。”说完急将苏轼拥入众将之外,众人亦是笑之。就这样在最后愉悦的氛围下,大军开拔,浩浩荡荡。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苏迈携大部分物资粮草先走,右军紧跟,帅府居中,左军最后出发,是时天色已晚,粮道军已经行出十几里地驻扎,右军刚刚过了后陇野(地名)也停步,帅府营和左军还未及动身。

此时唐国昌被左军都卫司看管,虽然被限制人身自由,却不限制朝中同僚过来探视。李格非因为没有参加出征仪式,遂早早的携酒过来为唐国昌送别。

李格非见唐国昌,十分歉意道“国昌贤弟,若非我等勾连,你或还在历城享人间之福,如今却要投军,恐有性命之忧。吾愧矣!”

唐国昌却笑道“文叔莫要有愧意,这一趟汴京之行,昌没有白来,成功引起了官家及众百官的注意,实乃我之福也。他日吾之归来,必要封侯拜相,入得庙堂,过去的一切罪责即当烟消云散。只是我之入军莫要让我妻小得知。”

其实李格非明白若是唐夫人和唐迁知道了这件事,定会为之担心,与其全家焦心,不如一人担当,唐国昌也乃是有心性之人,李格非说道“国昌贤弟深明大义,汝妻必为你所作而叹服。今日吾带一坛好酒,为你送行。”刚刚拿出酒杯,就被帐外军士吓止,“行军之前,不得饮酒!”

李格非气愤道“行军打仗,有酒才有劲,一杯酒可斩三百贼兵,自古将军账下不无酒。”那个小卒哪里再敢阻拦李格非这种朝中大人,遂说去请示左军都卫司长官。李格非哪里会等待他回来,小卒一走,李格非就开始把盏,似乎已经不惜官,不惜命矣!

“这第一杯酒,聊表歉意!”李格非说完,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望君归来!”李格非又是一饮而尽。

且待李格非欲再饮,唐国昌慌忙阻止,“唉,文叔兄莫要自个饮之,都说此去西行乃是昌洗脱冤屈的大好机会,我可不愿做逃兵。我唐国昌不过是一介草民,能寻机为国效力,也是飒然,何能背弃国土而遁西北,此杯我干了。”说完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

李格非又端起酒杯“吾以为国昌贤弟非宵小之徒,只是唐夫人自来时就不赞成你入汴京,却是我惑你来也!”

唐国昌劝慰道“文叔兄莫要自责也,昌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去西夏祸福所依,难论对错!”

李格非把盏道“国昌贤弟切切要保重性命。”

两人又各自倾盏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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