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战争便是如此(2 / 2)

张武姬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李甫,李甫倒在地上,神色看上去并不狰狞,反而显得非常平静,她忍住血腥味蹲下查看情况,此时李甫的血液已经不再从脖子的断口处流出,地上的一滩血迹很新鲜,尸体还没有变凉。很快的,她便注意到了李甫手指旁的血字,她眯着眼辨认,依稀能认出写的是一个歪斜的“寸”字。

张武姬心弦微微一颤,这是什么意思,寸,是在指李寸?难道是李寸杀害了他?

可李寸李甫是兄弟,李寸为何要残害他的兄弟,不知所踪的李寸如今有在哪儿。

张武姬思路一团乱麻,忽然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另一对人马疾驰了过来,停在了张武姬和阮云二人跟前,声音急切地道:“大人,我们找到李寸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张武姬头疼了起来,她低头扶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抬头看向来人,简洁地询问道:“方位?”

“此地东北方向约莫3里处,除此之外,我们还在那儿发现了一名秦吏的尸体,具体情况请大人自己前去查看。”

张武姬刚要起身,突然感受到一只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正轻轻地往下按。她转头看去,阮云已经站了起来对她说:“我看你状态不好,不若先在这歇会儿,我自己一个人去便行了,回头将情况向你报告。”

“不必了,我自己亲眼去看。”,张武姬神色冷淡地伸手拍走了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不再看阮云,而是对着几名士兵说:“带路吧。”

说完便身手矫健地快速上马扬鞭而去。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阮云无奈,只好让士兵带路,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等到阮云赶到时,张武姬已经先行下马巡视了一番。阮云跨坐在马背上,看着张武姬的消沉的背影,骑着马慢步走到了她身边:“怎么样,情况如何?”

“你先自己看看现场吧。”张武姬回答。

阮云把视线从张武姬身上收回,看到了眼前的惨状,两具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残破尸体被滚滚碎石压倒在下,血与髓淌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血肉人皮随处可见,左边的那具尸身五官被炸得皮肉全无,只剩一小块仍呈黄色的皮肤吊在眼角下垂,像是一滴眼泪,在诉说着悲怆。

阮云不忍直视,哪怕他早就见多了惨烈,眼前的情况也着实让他感到恶心,现场还有两名士兵正费力地搬挪尸体旁的碎石,他连忙收回目光,不再看趴到在地的已死之人。

张武姬对他说:“两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是李寸和最后一名潜逃的秦吏。”

“另外。”张武姬从手中拿出一片符箓的碎片,“他们在打斗的地方找到了这个,根据现在这个情况,我猜测是有人用爆炸符引爆了此处,导致了山洞坍塌。”

阮云自嘲地笑了笑:“至少好消息是,最后一个秦吏已经死了。”

“还记得李甫的尸体那儿,那个用血写的‘寸’字吗?”阮云用手扶住下颚思考了一番说道,“我想应该是李寸李甫一同发现了这个秦吏,可因为李寸贪功,所以杀了李寸把尸体藏到草丛里想独占功劳,结果李甫在临死前留下了线索,而李寸更是因为过于冒进,逼得死意决绝的秦吏以命换命用爆炸符炸毁了此处,导致自己也在这狗不拉屎的地方丢了性命。”

张武姬抿唇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难道李寸仅仅是妄图独占功劳,所以就杀害了自己的哥哥吗?”

阮云第一次没有好好听完张武姬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很抱歉,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事不仅在这座山脉上发生了不下五次,甚至时刻都在这片苦痛的大地上发生,这就是人性啊张大人,你难道认为前些天我们损失的那些人全是被敌人杀死的吗?”

“我认识李寸哥俩,都是老李那个老兵在外面收养的孤儿,哥哥李甫老实能干,但对弟弟很严厉古板,弟弟李寸是个贪婪阴险的性子。从小就在哥哥的阴影下长大,一直嫉妒极了他的哥哥。张大人,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矛盾的种子早就种下,只不过是如今发芽了而已,这里不是讲规矩讲伦理的闺阁,而是泯灭人性和道德的地狱。”

“老李知道了会得多伤心多失望啊。”阮云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就先到这儿吧,咱们回去让大家散了,时间不早了,每天都在死人,没有必要为了又多死了两个人浪费大把的光阴。”

良久之后,阮云的耳旁传来了张武姬有气无力的声音。

“对不起,听你的,先回去吧。”

阮云低头看向了张武姬,此时的她正耷拉着脑袋,满脸的疲惫与消沉,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思索话语去安慰他,只是自顾的边骑马离去边用张武姬刚好能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似的喃喃:“战争便是如此啊,丈夫杀死妻子、父亲杀死儿子、兄长杀死弟弟,就像一台沉重黝黑的石磨,道德规矩法律人伦......不论什么东西陷进去都会被搅个稀碎,袍泽情兄弟情什么的都可以是假的,唯二真真切切的只有‘还活着’和‘死掉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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