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日(一)(1 / 2)

没有什么会被忘记,也没有什么会失去。宇宙自身是一个广大无边的记忆系统。如果你回头看,你就会发现这世界在不断的开始。

——詹妮特·温特森

那天,世界被一片汪洋覆盖了。

刚开始,天空中出现了一朵黑云。它皱缩在苍穹一角,很不起眼。然而片刻之后,那朵乌云就开始了移动。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重,游走的速度也加快了。

我站在窗前注视着这一切,内心起伏着一种异样的情愫。

那片鬼魅一般游走的烟霭黑得深沉浓郁,就像黑色的焰火在翻滚燃烧。它从东边一直蔓延到西边,当它漫游过我的窗前时,我清楚地看见了它幽暗的轮廓,还有移动时那层像波浪一样翻卷的角边。

没过多久,天空就完全被那片黑沉沉的乌云所覆盖了。

世界坠入了黑暗。

那个时候是下午两点一刻。

骤然降临的黑暗令恐惧变得赤裸而又具体。我抬起右手,举到胸前,却什么也看不见。那一刻的黑暗不同于黑夜,它黑得彻底而又空茫,没有给光明和色彩留下一丝空隙,就像一个人紧闭的双眼。

我说不清在那个阳台上站了有多久,只记得耳边不断充斥着尖叫声和喇叭声。

我捂住耳朵,仰头注视那片庞大的黑暗,感受到恐惧在我的心底里膨胀起来,同时还有一阵难掩的兴奋之情交杂在其间,也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我既觉得恐怖无比,又感到激动莫名。

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点波动的色彩,像电流一样。它们在黑暗的苍穹里闪烁,像一条条皲裂的缝隙。它们在藏黑色的天幕中有节奏地律动,把天空分割成了无数块方形的格子。

随后,一股裹挟着浓重海盐味的狂风从天而降。气味瞬间裹挟了整个城市。

浮动着点点光斑的天空里出现了几个翻滚的阴影,起初让人误以为是雷暴,但紧接着,那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巨大而有力的吼声——类似某种大型的史前生物。

我那时的感觉就是——末日来临了。但我哪儿也没去,只是这样静静地守在阳台边,汗津津的手握着电话,等着那个人打给我......

起初,所有的人都怀疑是前一晚那场摄人心魄的极光造成了这一切。我也这么认为,那天的感觉甚至更压抑,更让人窒息。这种难受的煎熬对于我来说,大半部分是因为——当天空中出现了这样恢弘瑰丽的盛景时,那个人却不在我身边。

那些彩色的光带一条条地浮动下来,在我眼前伸长、铺展,每一次天空中的色彩开始流转变化,我的心里就腾起阵阵悲凉的感觉。我渴望她的在场,同时又惧怕见到她。

许多人都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极光很不寻常,因为极光现象只在高磁纬地区上空出现,对于身处平原的大城市来说,这种现象的发生很令人费解。而且这场极光从后半夜一两点开始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从时间跨度上来说也很反常。我猜,那个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场奇观。大多数人仍处于睡梦之中,只有我被焦虑和哀伤折磨得精疲力竭,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呆呆地坐上几小时。啤酒罐被一只只清空,直到桌上满目狼藉,而无论胃里如何涨满,都抵消不了我当时感受到的空虚。

就在我脑子晕晕乎乎,意识开始感到模糊之际——天边忽然流泻出了一团闪耀的光斑。我走出客厅,来到阳台,抬头仰望凄迷的夜空。我看到天空西南方向的一角出现了几张云朵状的极光片,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向下涌,像是一条奔腾的小溪。

幽蓝的夜幕霎时被这阵变幻的光影照得五彩缤纷,它一会儿呈现弧形,一会儿呈放射状,并在两旁不断地扩展,类似某种梦幻般的灯效——从冰凉的蓝转变成幽暗的绿,再从绿变成黄,继而又成了明亮的橘色。

真是不可思议。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木然仰望壮美的夜空,同时眼泪也像一条不停流淌的光带那样从脸上滚落下来。

世界第二天就遁入了黑暗。

通讯全部中断,地面的电力网、交通运输系统也瘫痪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他们不再待在家里,而是在街上、空旷处聚集。各种谣言也纷至沓来,其作用无非只是加剧这种恐慌。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核战,但后来的新闻证实,全球各地都是这般景象。多地政府开始极力宣扬——这场灾难性的自然现象其实是太阳风暴引起的。

报道是这么写的:太阳产生了大耀斑和巨大的黑子群,黑子群释放的气体和带电粒子与地球的磁场发生了撞击,从而形成了磁冲击波,随后就引发了这场地球磁暴。极光只是它的衍生物。至于世界为什么会遁入黑暗,谁也解释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太阳风暴,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而各国科学家正在紧锣密鼓地探究这场磁暴灾难。

不过为了安抚人心,他们都说这场灾难会很快过去的。他们相信这只不过是太阳活动周期性的正常表现,对地球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尽管可怕,但完全没必要恐慌。

果然,过了大约二十个小时后,天空豁然明亮了起来。

不过,世界只是短暂地恢复了秩序。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惨白的云雾一直缭绕着,回旋在天际。

这股烟气缭绕不去,纠缠往复。我吃了早饭以后就一直坐在阳台观望。信号时好时坏,我不知道该不该拨通那个号码。

在经历了让人压抑、肃穆的五小时后,天空竟然被一片迅速蔓延的云海给重新覆盖了。

云是黑色的。

于是,世界又再一次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我在一片喧哗的噪响中屏住呼吸,感到心跳的声音很响,像鼓点一点锤击着我的胸膛。庞大的黑暗正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席卷而来,周遭刮来的风带着奇妙的海盐的味道。

温度时高时低,热风和冷风穿插着掠过我的皮肤。

我合上眼帘,倾听着这个世界的动静。

然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张脸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橙色的、锯齿状的,带着专注表情的脸。

飓风正从东南的某个方向吹来,气味潮湿厚重,仿佛那是从太平洋刮来的季风。它把我的头发往后拂去,一种异样的温柔触感。

他的眼睛占据了脑袋的大半部分,悬挂在低低的前额上。眼睛里面没有虹膜,黢黑一片,仿佛流转着一潭深邃莫名的湖水,时常给人一种窒息感。

他的双手还像记忆中那样,紧紧地攀住窗框的一角。削长的脸窥视着屋子里的一切,窥视着我。它的嘴刻薄地抿成了一个小圆圈,周围起着橘色的皱褶。

他守候在模糊的窗外,无法察觉,也不被打扰.....

一阵尖利的哨声把他的脸从中间撕裂——那副画面从我脑海中骤然切断。接下来,断断续续的警笛声和防空警报声接踵而来。

我急忙睁开眼,面前仍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只有苍穹还在释放着微弱的光照——然而,头顶的天空已经被切割成了无数块方格子,光照则来自格子边缘的银色电流。

我朝漩涡般的街区中心望了一眼,那里有一片深色的波浪正在涌动。杂乱的人声混杂着汽车尖锐的喇叭声从其中翻滚而来。声音在漩涡的边缘游走,像湖面上碎裂的涟漪般震动着。

整个城市被包围在了恐怖的音浪里——而似乎为了契合这个阴郁至极的时刻,天空忽然开始呻吟起来。

一阵阵嘶鸣声正从那些方格子里流泻出来,听上去很蛮荒、酷似猛兽的声音,而且仿佛被扩音喇叭放大了十倍不止——声音如雷暴般滚动在电光四射的云层里。

一时间,天空仿佛变成了汪洋,而且是正在酝酿风暴的汪洋——那里电流交错,巨浪翻滚。

世界在这一刻终于天翻地覆了。

不管透过阵阵声浪,城市里的高音喇叭还在传递着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如今都淹没进了这场晦暗的风暴中央——我们每个人都置身在这场毁灭性的灾难里,逃脱已经无望。

那阵气味咸湿的飓风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身处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闻到了。也就是在这时,刚恢复不久的电力彻底中断,高音喇叭发出的微弱哀嚎戛然而止。

A市被瞬间包裹在了混乱的尖叫与无止境的黑暗中,像一锅烧糊的粥,散发出恐怖与哀痛的焦臭味。

我以为就这样了,世界将会在这一刻终止。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犹豫着现在要不要打个电话,左手就这样拽着手机,直到它在我手中变得滑腻腻的。我想,再打一次也无妨,即使我知道那个人肯定跟她在一起,即使害怕,也在共同度过这个恐怖的时刻。这个想法让我心生妒忌,把刚才我对末日堆砌好的恐慌又重新击垮了。想到我们最后一次的通话,我有点犹豫。

但这一次不同。

这可能是世界末日啊。

我为自己找出的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感到欣慰。于是快速地把屏幕滑开,找到最近的通话名单。

电话接通了,像是有一把手枪正在喷射电流,带着紧张的刺痛感一直传入我的耳膜深处。

线路是一片忙音。

我站在这个阳台这么久,见证着末日的到来,心里却压根儿没想到这回事。我满脑子都在想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以一种全新的理由,以另外一个借口。但是通讯两天前就中断了,我还在傻傻地纠结这个问题。

一声悠长的哀鸣忽然从空中滚落下来,在城市上空炸响。我惊慌地朝天空望去,看见一道晦暗的椭圆形阴影摇摇摆摆地滑过了厚密的云层。

紧接着,它的旁边开始飞出很多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像是几十部红外射线的灯口。那些光点散落在天际,仔细看才发现,其实是一台台军用飞机。它们飞得很高,在黑压压的云层下面盘旋。我的眼睛注视着其中一台离我最近的飞机,它在西北方朝靠近市政大厅的位置越飞越近,机翼在逐渐上升的过程中微微晃荡。然而,在它快要接近它的同伴时,机翼却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不止这一架,其他正在飞往云层高处的灰色军用直升机全都摇摇摆摆地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仿佛靠近方格状的那层气体中有翻滚的气流或是隐形的阻力。不多时,令人恐怖的场景就发生了。

几十台闪烁着红外线的军用飞机全部笔直坠落,一些飞机在半空中就起火了,机身被熊熊奔腾的烈焰所包裹,像一根根燃烧的火柴。一时间,整个空中都充斥着快速坠落的飞机残骸,像是一场奇异的流星雨。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视野里满是飞舞的火星和金属碎片。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但整个世界却仿佛被温柔的夜色轻轻摇晃着。夜色中尽是刺激而荒诞不经的梦境。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

从你说再见的那时候开始......

我的视野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块硕大的金属碎片,它朝我笔直冲来——当它距离我的脑袋不到半米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它破碎的切口和边缘的一排螺帽。红光反射在上面。我想我的意识一定在那一刻迟钝了,来不及躲闪。我只是感到脑门上受到了一个猛烈且尖锐的撞击。

紧接着,世界仰面朝上,我的黑暗和它的黑暗混杂在了一起。

杰克·朗坐在幽黯的客厅里,手里握着一罐福佳白啤。那罐啤酒早就过期了,不过我来不及告诉他。

他翘着二郎腿,那只横跨在大腿上的右脚时不时地踢一下板凳。他目光有点涣散地朝我投来阴郁的一瞥,让人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每当他陷入微醺状态,或者让他遇到烦躁不安的事情时,脸上就会露出这幅表情。

我等他先开口,不过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在阳台边停下。

“噢,我们这次真的要完蛋啦。”他冲着天空颇为云淡风轻地说道。

杰克转过头来看我,红色的卷发在灰亮的光线中有些透明,泛着银色的光。他深邃的眼窝下有两只厚厚的眼袋,那双薄荷色的眸子在往我的脑袋上打量。

“别一脸苦相了,你的伤现在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神态。

三小时前,是他找上门来。在对着大门一连串有节奏的锤击之后,他决定破门而入,结果发现我仰面朝天倒在阳台边,额头被一片巨大的金属残骸击中,裂口的地方血流不止。

“我救了你一命,你得好好报答我。喂,你听见了吗?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早就死了。”他在我醒来之后不停念叨。

杰克是美国人,是我在纽约留学时认识的。他读的是中文系,我是商系,在第二年的公开课里,我选修了一门环境生物学,每周四的上午在一个大阶梯教室里上课,我们在这里相识。那一届的亚裔学生很少,我虽然也有自己的圈子,却始终没有和任何人有深入地交集。

每次上课的时候,杰克都坐在我的右下方,正数第五排靠窗的那个位置。有时候琥珀色的晨曦从窗外渗透进来,就会反射到他那一头浓密的红发上,使它们看起来像一团发光的火焰。我对这门课一点也不感兴趣,大多数时候思想都是游离的,而他那顶熠熠生辉的卷发那么扎眼,所以就常常地把我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

讲课的史密斯教授是位戴眼镜的小个子女人,她才华横溢,授课方式也很独特。虽然个头矮小,却有一种在常人身上很难见到的爆发力,她就像一座小火山,不停在喷发,恨不得把靠近她身边的人通通点燃。有时候她目光敏锐,就会察觉到我在走神。一次她竟然发现我在盯着杰克的头发看。

“肖先生,朗先生的后脑勺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她从讲了半截的生态学概念中抽离出来,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整个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杰克转过头来看着我,这是我们第一次目光交会。他用一种迷惑的眼神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下,紧接着教室里传来了一阵哄笑。我听见有人在讲“肖爱上了朗”之类的话,托尼在第二排转过身来,朝我做了个亲嘴的姿势。他上翻的厚嘴唇高高地嘟起来,砸吧砸吧地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这副嘴脸让人看了火冒三丈,但你又无法跟他起正面冲突,倒不是因为他的身材与迈克·泰森有的一拼,而是他生来就有一股旺盛的精力,足以让一场口水战演变成无休止的纠缠。谁又有这些闲工夫跟他计较?这也正好归结了我那段时期的心态:顺其自然,得过且过。不想招惹太多麻烦,也不想从其他方面去丰富这段留学经历。但有时候,命运却会为你自动添加一些凌乱的素材,譬如把一个人突然带到你的生命里,如同往静谧的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头,有时候石头很大,会荡起漩涡一样的水花。这些事情你也同样避免不了,谁也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石头最终会沉下去,只有永远沉到了幽谧的湖底,你才会知道它的到来是有意义的。

跟托尼坐在一起的是他的跟班,卢卡斯、乔纳森和本。托尼做完这个姿势,他们立即发出一连串附和的大笑。我突然觉得窘迫,这时候再看到杰克,我以为他会因为无端受到这场取笑的牵连而烦躁不已,不过他只是困惑地看了看我,接着明亮的眼睛突然漾起一丝笑意。那时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温暖、很随意,让人感觉像是在不经意间被一束散落的阳光给击中了。

后来,我们成为了挚友,是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周。

那天是学校组织的圣诞晚会。

晚会的现场在学校主楼的活动厅里。接连几个礼拜不断有搬运工把装饰用的材料送过来,汽车倒车时兀然抖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冬日下显得很呆板,除此之外还有管理人员嘈杂的对话夹杂在其间。这些声音总在凄冷的下午绵延不绝。没有公开课的时候我因为寒冷所以不常外出,室友拉什是一个积极的社团分子,他兼顾了多个社团的组织工作,所以闲暇的时候基本见不到人,空荡荡的宿舍通常只有我在。这也好,拉什在的话整个屋子都闹哄哄的,要么有古怪的灵乐满屋飘荡,要么就是他看书时大声疾呼,总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抛开这些聒噪的举止不谈,拉什却是我在大学交到的第一个最真挚的朋友。他从不试图伪装,也从不麻烦别人。不管你遇到什么烦恼,事无巨细,他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后来杰克跟我说,拉什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很八卦的人。而他怪异的癖好也常使他背负一些可怜的骂名,但拉什似乎从没在意过。我跟杰克认识,最初也是通过拉什。

我的公寓就在主楼的对面,卧室的窗户斜对着大楼阴沉的屋檐和高耸的尖顶。当这些运送材料的声音顺着庞大的屋脊蔓延过来时,我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杯。周围很寂静,窗隙间透出来的空气很冷冽。今年纽约已经下过三次雪了,铲雪车每天都在校园外清扫夜晚降下的新雪,然而即使外围没被积雪覆盖,还是能感受到景物被寒霜给凝固住了,任何气息的流动都将变成稀薄无力的挣扎。那些细小的声音似乎在徒劳地填塞眼前的空寂感,却反而加深了它的无边苍茫。

茶杯的热气开始顺着我的腹部往上腾起,一直拂过了我的鼻尖和脸颊。

我望向阴暗的主楼,它的轮廓与周围的色调天衣无缝地切合在了一起。在这幅阴沉的画面周围有一圈细微的光线,起初还不易察觉,但在眼眸聚焦的当下却变得清晰了起来,接着越发明亮。它像一根丝带般逐渐把整栋建筑都聚拢了起来,我不禁被这束迷蒙的微光给震慑住了。原来那圈光泽来自云层里流泻出来的一缕斜阳。它还没有完全突破云层,太阳的形状只是略微隐没在淡薄的云朵之上。

它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形,不大不小的,很像一只眼眸。

“诶......你没事吧,好像脑震荡了?”杰克从幽暗的电梯间探出身子,乜斜着眼睛看着我。他深棕色的夹克卡在了消防栓翘起的一角上,他一把将它从上面拽了下来。

“我觉得还好。”我摸了摸贴着纱布的额头,忽然感到周围的空气滞闷了起来。“过道里太暗了。”

“电梯下不去,整个公寓都停电了。我们只有走楼梯……天呐,二十三层。”他仰着头,原地晃了一圈。

世界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我还是无法确信,它只能是处于假设中的事物,呈现在电影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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