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惯病26(2 / 2)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时间,很遗憾,时间已经很晚了,即使她现在出门打车,也会迟到了,而她还在家里,并没有出门。我紧了紧被子,问她为什么不叫醒我,她却说难道我这样的状态莫非还想上班不成。我确实没有打算今天就去上班,即使我勉强去了,恐怕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天气还不十分的冷,为了节约,还不会使用空调取暖,这样有可能会加剧我的病情,会让她更担心。但是她最近这么忙,难道她请了假?

她抢过我的手机,说她已经请假了,把我送到医院后再去上班,我也应该跟领导说一声,说完已经找到了我部门领导的电话,并且直接拨了过去。我知道她这是逼迫,不让我有退路,即使我不说,她也会帮我说的,只不过为了表示尊重,还是我自己说比较好,我只能接过电话。若非有事,这个时候我是不会打电话的,所以领导猜到了了我要说什么,没等我开口他自己就说了出来,并且安慰我说没有关系。

看来我的情况确实没有想象中会好了一些,躺着的时候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起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因为穿衣服、洗漱都不是很顺畅,我再一次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和无力。当我洗漱完成后,她问我要不要吃些东西,我不想吃,我还是一点儿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但她还是强迫我喝了一杯热牛奶。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先把我送去医院再去上班,因为我自己可以去,我还没有到无法行走的程度。她告诉我母亲曾经说过我跟父亲一样固执,如果她不逼着我去医院,我一定不会去。她这句话有问题,即使要押解我去医院,也可以早一点叫醒我。我没有发现的是,早一点去,街道卫生服务站一般只是值夜人员,恐怕不能诊疗处理。

我的情况并不复杂,医生只是测量了体温,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已经确定我只是受了凉,所以才会感冒发烧。是我的身体,我的感受和判断应该是准确的,但只有医生说过这些话以后,她似乎才放下心来。治疗方案也没有太过新奇,仍旧是输液,但医生开具诊疗方案的时候突然问我有没有吃东西。我没有回答,是她抢着回答的,她说我昨晚没有吃什么东西,早上也只喝了一杯牛奶。医生说最好还是先吃一点东西,她立刻说能不能先让我到病床上躺着,她再去买,医生同意了。

她没有回来之前,护士已经配好了药,装满药水的瓶子已经挂在了输液架上,但针头却并没有插进我的血管里。她似乎有些着急,她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红润的脸,因为运动变得红润的脸。果然医生的话比较有份量,所以即便我依旧不想吃东西,却又不得不吃下去。更何况她在看着我,我吃下去后她会稍微放心一些,也只有我吃下去后才能开始输液,我才有理由让她赶紧回去上班。

虽然我把她买来的东西都吃了,但她看我连吃东西都有些费劲,就更加确定我身体的虚弱和无力,所以她仍旧没有放心。她找来了护士,扎针并且为我盖好被子以后,便去请求护士对我多留意一些,因为她手里的工作确实比较急。护士答应了她的请求,我又陪着笑脸、用嫌弃和催促的语气让她赶紧离开之后,她才不舍的离去,并且嘱咐我有事立刻给她打电话。

我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想起形容时间也是这样点点滴滴,水滴有声音,就像机械钟表一样有声音,每一秒都是一滴声音。夫子也曾用水比喻时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我看着药水一滴一滴,也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时间很慢,时间很长;时间很快,时间也很短;但时间本身并没有快或者慢,时间就在那里,不受影响,受影响的只是人的心。

我计算着时间,计算着她可能已经回到工作岗位,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是否已经到了。我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她就回了信息,告诉她今天很忙,可能没时间看信息,有事直接打电话。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她,她没有休息好,或许她昨晚她根本没能睡着,即使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活力,但掩盖不住她眼角的困倦。

一直到下午,我才终于等到了最后一瓶的消息,我很担心再来一瓶,我躺着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护士给我量了体温,虽然已经降了很多,但仍旧没有回落到正常水平,我感觉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头脑的昏沉也好了很多。

最后一瓶药水滴完后,护士为我拔了针,我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回家。护士同意了,给了我一些药,已经打包好了,护士特意嘱咐我用法用量都已经写好了,还说这是她特意交代的,我看了一下,确实没有跟家里重复的药。虽然有些昏沉,但我确实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的,莫非是她出去的时候背着我说的吗?护士还说如果明天仍旧没有好转,我仍旧需要回来。

我并不着急,我今天有很多的时间,就医的地方离家里并不远,步行的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所以我想走回去。但没有走到一半我就后悔了,我再一次高估了自己,即使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我的呼吸和肺活量却还没有恢复。出院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希望回家之后再告诉她,回到家里再说,她想必要安心一些。

病人需要休息,在睡眠状态下,能量没有过多的消耗,能让更多的能量使用到针对病情的某些机理中。回到家里后,可能因为步行运动的缘故,我感觉身体再一次没有了力气,也再一次有了困意。我并不需要她及时回复,打电话更是会影响到她,所以我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我已经回到家,已经好了很多,打算睡一觉。我担心如果我睡着了,她联系我时不能回复的话,她会胡思乱想,会更加急躁。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我睡的时间很长,也睡得很沉,以致于我再一次没有发现她回家,她做饭的声音也没有吵醒我。我是被她的电话声吵醒的,那是母亲的电话,她开了免提,但调低了声音,也许是怕把我吵醒,她并不知道我已经醒了。

母亲问她吃饭了没有,在做什么,她说在加班,母亲似乎有些急了,因为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她立刻解释说回家了,已经做好了饭菜,工作比较急,所以在家里加加班。母亲问我在不在家,她也许是一边工作一边接电话,所以说漏了嘴,说我已经睡了。这个时间加班虽然已经算晚了,但是说睡了却还比较早,母亲应该是察觉到了异常,她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说我这几天比较累,所以睡得早。

我的印象里,关于我的事,母亲的感觉似乎一直都很正确,母亲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就肯定相信自己的异常感觉。所以短暂的沉默后,母亲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她很诧异,我也很诧异,母亲既然这么问,说明我并没有告诉母亲,但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她也很想知道,既然母亲已经猜到了,那便无需再隐瞒了。她询问了母亲,但母亲的回答让我更加诧异了,母亲说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安,而且过去的几年,每到现在这样秋天冷暖交替的时节,我都会生一场病,仿佛成了惯例,除了去年。

她明显比我更加诧异,结结巴巴的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也病了,只是隐瞒得好,没有告诉母亲。我仔细想了一下母亲的话,似乎母亲说的是对的,过去的几年里,一到这个时节我就会生一场病,而每一次母亲都会给我打电话,就算我隐藏得再好,声音也不可能完全健康。我在思考,莫非每一次母亲都会心神不宁?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摸到了肚脐,我已经确定那条我与母亲身体直接相连的肚脐已经切断了,已经断了数十年了。

她告诉母亲说今天我已经去输了液,已经不再发烧,我的呼吸的脸色都已经很好了,请母亲不要担心。听到这句话,我笑了,幸福的笑了,一个关心的我女人,因为我的缘故去宽慰我的母亲。作为母亲,儿子生病是肯定会着急的,但有她在,我的病又是惯例,所以母亲已经不需要再担心我,母亲说要注意保暖,更提醒她要做好防护,以免被我传染。

母亲的电话挂断之后,我又听见了她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已经醒了,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所以我想起身。我刚坐起来,掀开被子之后,房间的灯就被她按亮了,她是真的很着急。她问是不是把我吵醒了,又问感觉怎么样,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说我饿了。她一定还没有吃饭,而我也确实感觉到饿了。

食欲能说明一个人的状况,我能感觉到饿的感觉,说明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而我吃饭的样子,也让她的神情轻松了很多。她好奇的问我是不是真如母亲所说,我是否真的有这个惯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生病。我笑着说确实是这样的,而且几乎都是感冒发烧。她更疑惑了,我这样固执的人,一般是不会跟母亲说自己病了,为什么母亲会知道。我只能告诉她,每次生病的时候母亲都恰巧会给我打电话,也都能通过我的声音知道我生了病,至于为什么每次都会恰巧,我也解释不清。

既然解释不清,那么母亲说的心神不宁似乎就成了唯一的解释。但是她还是发现了问题,既然是过去的几年,那就不是从小如此,所以她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以前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她问了出来,我不得不思考,我想到了这个惯例的第一次,也发现了这个惯例产生的原因。

我告诉她是大二的那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之后却更加疑惑了。为什么那年生病之后就成了惯例,我解释不清,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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