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延续23(2 / 2)

饭桌之上,父母谈论起明天的事情,父母并没有问她,她却突然主动提出要去,这让我有些意外,也让父母有些意外,但父母更多的是欣慰和满意。随即父亲便说既然她要去,那就让母亲带我们去,父亲在家为我们准备午饭。父亲还提醒母亲,让母亲赶紧给大妈打个电话,明天一起去,母亲马上明白,立刻就给大妈去了电话,邀大妈明天一起去祭扫,不让大伯去了。另外母亲还提醒她多吃一定,明天要徒步,路还不好走。

天刚刚亮,堂兄就到了,还有大妈和嫂子,我们也已经起了,东西都已经装了车,正在吃早餐。堂兄一到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母亲立刻回答说当然要去。堂兄立刻笑了,说本来说好的清明那天去,你们又说要提前,还让大妈一起去,所以她一定会去。说到她时,大妈、堂兄和嫂子的称呼都是叔妈,这当然是学侄子喊的。堂兄还笑父亲,这是我结婚后第一次去,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这样的大事竟然不去!父亲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狡辩,只是告诉堂兄,若是他也去了,午饭的时候就只能学着先人只是闻一闻气味,就可以吃饱了。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老师曾经说过,我们应该把自己放到诗人描绘中的场景去感受诗人的情感,我现在就能感受到这种情感,因为我就在这样的场景之中。公路上的车比平时多了很多,来来往往,多是扫墓,也是奔波;山里山外的坟墓,祭拜之后都能清晰可见;杜鹃花已开,隐约在山头,有隐藏在云雾中。

我曾听过这样一段话;山里人的命,埋在山里;山里人根,埋在山里。这是没有平原的省,虽然有着高原的名称,有的却只是山。人死灯灭,入土为安,所以山里人的命,自然是埋在了山里。只有山,就只能靠山吃山,因为依靠,所以生了根,根在泥土之中,也可算是埋在土里。命不仅是生命,还有命运,离不开山,就是命运。根不只是依靠,还是回忆,也是眷恋,先人也是根,也是根源。

像是老天垂青,也像是先人怜悯,雨已经渐渐停了,但雾气却仍旧没有散去。因为是清明的前一天,我们到了第一处祭扫的地方,满目荒草,可见亲族的其他人,都还未曾到来。堂兄像是偷懒,双手捧着刀,郑重的递给我,说今天是我的主场,我必须好好表现,所以这种费力的任务,自该由我来做。

我本想狡辩,毕竟长幼有序,作为兄长更应该先行带头。但狡辩就是推迟,也是推卸,这似乎是对先人真正的不敬重。所以我也学着堂兄的样子,故作正经的接过刀,还大喊了一声好,声音拉得很长很长,惹得大家齐声欢笑。我一边割草,一边像先人祷告,告诉先人他们欺负幼小,下雨路滑,待会儿让他们摔一跤,以示警告。母亲并没有说我不正经,也没有怪我说的话乱七八糟莫名其妙,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开玩笑,在泥土中沉睡了多年的英灵,也一样知道。

果然,不出意外,情理之中,大妈和母亲总是代表我们诉说祷告,祈祷平安康健,也祈祷生命繁衍,母亲告诉每一位先人,她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已经成了他们的后人。她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我也明白,所有人都明白,但嫂子还是担心我和她不明白,调侃说明年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我和她的孩子,所以着一年之内,我和她一定要有孩子。

我没有想过孩子,我和她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嫂子的话和这样的情境,并没有让我产生马上要孩子的想法,倒是让我想到了生命。孩子是生命,是新的生命,生命有新,才会代代不断,才能不断繁衍,也才能延续。现在这种使命落到了我和她的肩上,为先人延续生命,为人类不断繁衍。

我们确实摔了跤,我曾经嬉笑的向先人祷告让堂兄他们摔跤,但第一个摔跤的人却是我,我屁股上的泥,和路上我屁股留下的印记都是证明。因为下雨,山路难行,我们的鞋袜裤脚都是泥,这样情况下足以说明我们对待先人的诚心,我却想让这份诚心更加赤诚,所以我让自己的屁股也沾满了泥。我假装生气,我故作埋怨,埋怨先人是不是搞错了,我明明说的是让堂兄摔跤,怎么第一个摔跤的人却是我。

小的时候,如果我摔跤了,摔在大妈面前,那么大妈一定会赶紧抱我起来,也一定会比母亲更加着急。只是这一次摔跤,大妈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哈哈大笑,尤其是我说出了埋怨的话过后,大妈笑得更加开心了。大妈说这是先人地下有知,也是先人有心,说明我们祷告的话,先人都记住了,所以明年这个时候,我和她必定已经有了孩子。

那是一个比较陡的台阶,泥土挖成的台阶,跟在我后面的是堂兄,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我的摔跤并没有让堂兄借鉴,他笑我没用,也笑我没出息,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屁股也紧紧的贴在了地上,还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这下大家笑得更大声了,也更开心了,我感谢先人并没有弄错,还催促堂兄赶紧起来,因为我嫌弃他挡了路。一个跟头也许不能引起注意,但是两个跟头一定可以,在堂兄起身之后,我只能扶着后面的人依次走台阶。

午饭是在我家吃的,即使堂兄说还要回家拿些香烛,但也是吃了午饭之后才去的。我和堂兄屁股上的泥已经干了,只是干了之后却更加明显,父亲一下子就看见了,调侃说别人扫墓都是膝盖上有泥,因为要磕头,难道我和堂兄还用屁股磕头吗?我解释是摔跤之后,父亲骂我们两兄弟都一样没出息,还比不上女人,因为大妈、母亲、嫂子和她都没有摔跤。堂兄是爱干净的人,也是注重形象的人,摔跤的时候有些生自己的气,但此时已经释怀了。堂兄把摔跤的责任都算在了我的身上,怪我在先人墓前胡乱说话,才让我们摔跤。

我原本担心她会过于疲累,会坚持不住,但她终究坚持下来了,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些累了,即使天气并不暖和,她脸上的汗渍却积了好几层。虽然疲累,但是下午她还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说是还要看我和堂兄摔跤,看看是我摔得多,还是堂兄摔得多。

虽然很累,但清明的早上,我还是醒的很早,起的也很早,因为她的父亲来了电话,叫我和她赶紧去。她有些不愿意,似乎还没睡醒,有些埋怨,也像是撒娇,嘟嘟囔囔的说昨天走了很多路,好累好累,能不能下午再去。我把电话交给她之后,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和语气,很是想笑。虽然她的声音确实能听得出她的疲累,但是她的父亲确并不在意,拒绝了她的请求。根据她父亲的说法,早上去扫墓,下午还有家族的祭扫聚餐,所以必须马上去。

我似乎一直是传统的婚姻观念,所以我一直认为她是嫁给了我,也嫁到了我家,她成了我的家人,也成为我家的主人。所以每次我去她家,都把自己设置成为客人的身份,直到我站在她先人的墓前,向她的先人祭扫,也向她的家人跪拜磕头,我似乎没有了客人的这层身份。我想起了自己跟她说过的话,我的先人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的先人跟她的后人一定有血缘关系,我和她的先人也是一样,她的先人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的先人跟我的后人一定有血缘关系。所以我不是客人,虽然我的身份是女婿,女婿这个身份更多的时候是客人,但我是家人,也是主人。

因为血缘,生命得以延续,因为繁衍,人才能完成作为生命体的原始使命。她是家人,我也是家人,我和她都是先人生命的延续,而且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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