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见证14(2 / 2)

我继续拱火,我继续挑拨,我故意露出破绽,我说我不知道,还说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室友伴侣微笑,故意假装生气后又故意假装微笑,然后说不知道就是假装没有。他们知道我是开玩笑,所以陪我演戏,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他们的感情,所以才敢挑拨,才敢拱火。

六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早上九点出发,下午三点才到,我们开的不快,更何况又走走停停。我们可以选择更快速、更高效、也更节约的交通工具,如果那样,我们会错过很多美丽的风景,因为动车不可能在风景前停下。更何况,动车上是公共区域,不能随意说话,不能随便玩笑,更不能大声发笑。

因为我们选择了私有的交通工具,我们在路上看了很多的风景,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不是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已经过去了很久。这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到了,只是都在房间里休息,新人为我们订好了房间,并根据性别和是否带伴侣分好了房间,我们到时在前台报房间号并登记信息后就能入住。

我的房间里已经有人了,我没有用房卡,而是敲门。我知道门里的是谁,却依然紧张,依然兴奋,依然好奇,房间里的人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面。门打开,门里的人跟我一样兴奋,也一样高兴,我们拥抱,我们欢笑。很快,我就开始嫌弃他,因为这是单身者的房间,他应该出去。他似乎无奈,他似乎已经妥协,他并没有带她的伴侣一起来,所以他只能在班级群里抱怨,并将我驱赶他的话全部完整的写了出来。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安抚他的抱怨,反倒被攻击,被指责,这样的场合都不带伴侣,他是活该。

我并没有休息多久,晚宴就开始了,晚宴就是连带婚礼。我们在礼堂门口相遇,新人都在,微笑不只是为了迎客,也是幸福。新人在门口不只是为了迎接,还要监督我们缴纳礼金,礼金不是目的,数额不分大小,因为心意不分轻重。我与新郎拥抱,紧紧拥抱,他穿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曾经邋遢的模样。我很开心,送上祝福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尤其是真心的祝福。但新郎瞬间把我打回原形,他不仅亲手送上小礼品,还让我加油,因为男生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说话,我不想回答,我不想在这样欢乐幸福的场景破坏心情,我想怼他几句,但今天不行。我白了新郎一眼,走到新郎面前,继续祝福,继续恭喜,都是发自内心的。新娘很美丽,一袭盛装,比以前美丽,也比整个礼堂的所有人都美丽。寒暄过后,我并不打算握手,我想拥抱新娘,我已经张开双臂。跟我一个房间的同学立刻拉住了我,制止了我冲动的失礼,我只能握手,然后冲着新郎鬼魅一笑,告诉新郎这是他的大喜日子,不要揭人短,小心我耍泼皮。这当然是玩笑,这当然不是冲动,我故意泼皮,逗得大家欢笑,就连新人的父母,也都欢笑。

进了礼堂,放眼望去,全是喜庆,桌椅是传统的红色,墙壁是新人恩爱的留影。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有人招手,是熟悉的人,也有许久未见的人。新人很细心,相邻的几桌都是我们的,就是让我们聚在一起。我走了过去,是相逢的喜悦,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跟我同行而来的室友,已经到了。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不分男女,不认识的都有人作了介绍,全是同学们的伴侣。我们俩找了空位坐下,继续寒暄,继续欢乐。

我并不是最后到的,后面还有人来,每到一个人就有掀起一阵热闹,在热闹的礼堂依旧是格外的突兀的热闹。我并不记得曾经是否的罪过班长,但是他今天在这样喜庆的礼堂和难得的相聚里得罪了我。他向所有的男生提议,未结婚的不能跟他们坐在一起,应该另坐一桌。跟我一个房间的同学,也一样起哄,似乎是为了我想把他赶出房间而复仇,他说新郎刚刚就在门口提起,但新郎是主人,主人不好开口。

然后我就被赶到了另一桌,直到我坐下去,这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无奈,我想抗议,但是我形单影只,我也势单力薄,女同学们在看我笑话,男同学们依旧还在阴阳怪气。我不能生气,我要是生气,他们会更开心,我不能假装生气,我不能让他们太高兴。我询问班长,这桌只有我一个人,他要确保照样上菜,班长同意,班长保证,我想揍他。我自言自语,都是送礼,我一个人来吃,他们是两个人吃,感觉是我亏了,但是现在我一个人吃一桌,真是赚大了!

他们不会让我占便宜,他们不会让我高兴,所以我又被拖了回去,两个彪形大汉用尽全力,我不能不回去。我并没有回到原位,也没有回到原桌,而是被拖到同行室友的那一桌。然后,同行室友就成了被埋怨、被指责的对象,因为只有他一个男同学跟我在一座城市,让我一个人单着,一点也没有互帮互助的同学情谊。同行室友解释,同行室友狡辩,他说为了牵线搭桥了好几次,但我就是根木头,不光不过桥,还要故意拆桥。我举手,我把手举得很高,我为他作证,他说的全是事实,然后我就被不知道是瓜子壳、花生壳活着糖果纸砸了脑袋。

同学再问他,问我这些年我难道一次都没有谈过,同行室友无奈,同行室友承认。另一个室友说,当年在学校,就数我和新郎最会来事,一个是同班,一个是邻班,今天别人是新郎,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同行室友感叹说,我已经得道飞升,看破红尘,不动凡心,也不食人间烟火。另一个室友说,那时候我跟她谈得火热,又是同乡,后面怎么回事。班长开始起哄,说我这根木头,一定是我没得到家长的认可。

另一位室友突然反应过来,说同行室友的伴侣跟她是一个专业,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同行的室友说不只是一个专业,还是一个宿舍,然后大家都期待同行室友的伴侣出来揭秘。同行室友的伴侣看了看我,似乎是在征求的的意见,我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依然微笑倾听,仿佛他们说的事情全都与我无关。同行室友的伴侣说,她一毕业就去了省外,后来就听说我和她不再是那种特殊的关系。另一位立刻激动起来,问我为什么没有一起去,我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一再追问后,我像是从美梦中突然醒来,反问他们刚才说的事情难道跟我有关吗?我旁边的男同学给了我一拳,警告我少装蒜,并再一次问我为什么没有一起去省外。

他们的追问,他们的关心,让我想起了曾经,那时他们刚刚知道我和她的事情,从拳打脚踢到强烈谴责,从对簿公堂到当庭对峙,从呈堂证供到明正典刑。那时和现在的感觉,都是涩,不同的是,那时候是青涩、是羞涩,而现在只有苦涩,只有我一个人苦涩。

班长说新郎和新娘历经风雨,终于修成正果,让大家再次相信了爱情,而我,是不是还忘不了她,让大家在相信爱情后再相信痴情吗?我无言以对,如果换一个场合,我会揍他,也会揍每一个追问我、取笑我,也同样是关心我的人。我必须反抗,我又开始了挑拨,我反问班长,并阴阳怪气的看着班长的伴侣,问难道班长结婚的时候心里并不相信爱情吗?然后又是一片欢笑。

我的同学们对我的关心,以及向我问的所有问题,我似乎都没有在意,我只记住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无法入眠,让我心烦意乱。

归程,我不再像去时般愉悦,我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不爱说话,只是沉默,看不出心情,只能看出心事重重。这种状态,用室友的话说,如果我不眨眼睛,就跟升了天没什么两样。室友以为我只是专心开车,于是把我换了下来,我回到副驾驶后,却依然没有变。室友和他的伴侣已经知道,不能再刺激我,所以也是沉默。

我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去?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时是我选择不跟她一起去,这明明是我的选择。那么,这些年我所有的心情,所有的偏执,不就成了我自己对自己矫情。我感觉自己很可笑,比最为优秀的小丑表演者都更加可笑,因为我还要可悲。

我看着窗外,窗外依然是昨天的风景,风景依然美丽,只是我看不到颜色,我就像走进了黑白电视里,世界只有黑白,还有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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