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素怀若谷35（1 / 2）

半月之后，人彘谷。

叶伺和马闹闹一直在屋外等候，待到入夜，仍是不见房门打开。

“前辈的病疾愈发严重了，昨夜总是重咳不止，直到今晨才刚刚睡下。”

“我见他房中放着许多丹药罐子，为何不去服用呢？”

“也许是。。。”叶伺摇头，不忍断定。

这时，随着几声重咳，房门应声推开。二人定睛望去，怪人的面容已经难见光泽。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些日子以来陪同叶伺习练“伺斩”，从开始的轻松惬意，渐渐地力不从心，直到昨日已经接不下一刀了。替这孩子感到高兴的同时，他知自己已经大限将至。

怪人缓缓走至二人面前，仰望夜空微微一笑。他伸手，他握柄，一声厉耳的出鞘声后，烁光映天，手中已然呈现一把铮亮的长刀。

“认得它吗？”怪人的眼中透出崇奉的光芒。

二人登时愕然，叶伺望着刀，马闹闹瞅着怪人。

叶伺怎能不识，眼前的烁刀，锋芒四射，凌厉无匹。最重要的是，刀镡处有一孔隙，这正是叶家传承之刃——灵阳刀。

四宿阁《兵录》记载：灵阳刀——诞生于永恒之井，长三尺四，宽一寸二，天地级炎识魂兵。此刀，锋芒惊日，锐利破空，通身铄亮，照夜成昼。仗刀时，形如灵阳之润，挥刃间，可令大泽滔涸。

此时的马闹闹，更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当年的遇王。。。安子怀？”

怪人冲着马闹闹慈爱一笑，随即甩出灵刀，“铮”地一声，插在叶伺面前，当下仰天呼喊：“素娘！子怀，还刀了！”

安子怀，奉帝五子。当年世称“百年安奉帝，千年太子怀”说的就是他呵。八岁被立皇储，十五岁博览群书，二十岁便已刀剑双绝。直到那天，他被一名默默无闻的觉者三招击败，天性执傲的皇子，从此便对魂兵之道产生了无法抑制的痴狂。奈何身为皇脉，此生无法缔识魂兵。他不甘，不认，誓要挣脱血脉的束缚，于是，灵阳刀出现了。在叶家的承刀仪式上，作为上宾的安子怀，目睹叶家的又一次失败，暗自嫉恨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灵阳刀的呼唤。“此刀因我而待，我为此刀而生。”他决然，他沉迷，为此心生恶念。

他盯上了那位貌不出众，性格卑怯的叶家女儿叶素素。一位翩翩皇子的献媚，瞬间打开了自卑少女的心房。她痴恋于他，如同他痴恋灵刀一样。凭着自己叶家长女的身份，叶素素进入双旸山禁地，盗取了叶家传承之刃“灵阳刀”，随后陪同安子怀，辗转漂泊，最终来到了这处灵谷之中。

然而，面对曾经温文儒雅对其情意绵绵，如今变得暴戾成性对她非打即骂的心爱之人，叶素素依然温情相守，为他沅衣炊食，帮他照料生活。他的快乐，就是她的笑容，他的恼怒，便是她的自责。眼见契印之苦，渐渐摧残他的身体，磨灭他的心智。叶素素尝尽奇草异木，身试蛊兽毒虫，聪慧过人的她，终于炼制出了抑制印痛的灵药，并且为此取名：素怀若谷。

就这样，十八年过去了。常年的辛劳，毒素的沉积，使得身体本就孱弱的叶素素倒在了安子怀的门外。也许是天良未泯，也许是恩念感召，也许。。。他抱起了她，将她放到那张一尘不染的床榻。她平生第一次住进他的房间，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第一次握起他的手，那一刻，她笑得像一个久违的新娘子。

“魂刀，修成了么？”她用爱意询问。

“没有。”他用本心回答。

这是两人仅有的一次温声对话。随后，叶素素在遗憾的泪水中闭上了眼睛。

“伺儿，你恨我么？”安子怀这样问道。

“叶伺生来只认我所认，是非结果但随天意。当年的您，当年的姑祖母不是一样的么？”叶伺反声问道，目光坦然。

安子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其实与我不同。我，并没有你这般的洒脱。”他看了一眼灵刀，叹声说道：“我已时日不多了，同你说说灵阳与暮雨的故事吧。”

天极峰上有汪古井，名叫“永恒之井”。任凭人间寒暑，春秋雪雨，井水不增不减，不凝不浊。某日，九天之外坠落一粒尘埃，沿着井面，滑出一颗水滴。这颗水滴，经历万世沧桑，不流不涸，最终幻化成一把利刃，叫做灵阳刀。那粒尘埃便是暮雨。灵阳为魄，暮雨为魂，本是相生相息，同识同体。你与魂刀暮雨缔结魂识，应该就是结下契印的根本原因。

“不过魂兵之道，玄妙无穷，我，自是不敢断定。”安子怀手指灵刀，目色坚毅地说：“拿起它，魂魄相合，重新缔结魂识，听听魂灵如何说吧。”

叶伺听后眉头紧皱，不由心生犹豫。

“唔！？”安子怀似乎觉出了什么，释怀一笑：“伺儿，你无需顾虑太多，我将不久于人世。并且契印诡恶至极，此生已经无缘缔识，否则也轮不到你啊。”

马闹闹在旁推了推叶伺：“这刀原本就是属于叶家，你不必感到受之有愧呀。”

叶伺目见二人会错了意，只好直率地说：“其实。。。我是担心，倘若缔识不成，无故复加一枚契印，那我活是不活。。。”

安子怀一听，哈哈大笑，气色突而有些涣然，他冲着闹闹点了点头。马闹闹星眸一动，连声劝道：“你担心什么，权当死马当做活马医呗。。。唔，不对，破罐子破摔吧。。。也不对，好死。。。”

“好了，闹闹，再说下去，我要灰飞烟灭了，”叶伺慵眼半睁，发出一声苦笑。他深呼一口气，决然上前拿起了灵阳，忽觉眼底闪过一丝辉光，心中顿时有些期待。魂魄相合之间，忽听“叮”地一声，极其精致，甚是清脆。就像流星刹那穿透天空，就像灵水杳然滴入心泉。他将刀刃过掌，缔血相识，随着一束烁光入体，灵阳刀身霎时燃烧着永恒的魂气。

“真脉流。”安子怀仿佛早已预见，含笑点头。

这是一处虚灵的空间，叶伺被道道强光束缚，浑身不得动弹。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远处飘来一个神秘莫测的光团，逐渐靠近，幻化成一名仙童，悄然跪伏在叶伺面前。

“主人，这些年让您受苦了，请您责罚吧。如有指示，尽管吩咐，小的定当尽心尽力。”魂灵柔声说道，卑微至极。

叶伺一愣，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心想：都说魂灵冷傲无比，难以应付，怎么我的这位如此谦卑顺从呢？想想曾经所受的折磨，如今就要苦尽甘来，心中不免感到得意。“好说，好说。命你即刻帮我消除契印，并且醒我魂绝，我便既往不咎。”

“不行！”魂灵突然变成恶汉，厉声拒绝。

“哈？”叶伺的眉头瞬间蹙成一个“几”字。

“恩公，奴家做不到啊。贱身心有难言，委实不能依从官人吖。”此时的魂灵变身媚娘，言语娇羞，不时嘤嘤而泣。

叶伺呆住了。。。转念又想，既是魂灵，性情怪异一些，倒也无可厚非，于是试探地问道：“有何苦衷，不妨说来，我去帮你解决便是。”

“大可不必！”魂灵摇身一变，化作一位儒生，拂袖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