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未州·白极道(兄弟)(1 / 2)

转眼,半月过去。

巡卫营日常的职责就是巡视白家周边,护送白家族人牧养灵蚕,虽比不上镇卫营的险要,却也危机四伏。相比狼群的侵袭,脱漏的孤狼更为狡猾凶残,日夜巡备已是常态,遭受狼兽突袭更是司空见惯。贺远掌营以来,打破常规实施了自己的一套对策,减少本身伤亡的同时,也让白家的损失将至最低。

但是,自从沈念风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对属下放任自流,不加管束,以至风纪十分紊乱,整个原上的防务最后都落在了贺远及其巡卫营的肩上,对此营中兄弟深有怨言。贺远曾经数次函告宗会,都被草草敷衍了事。想来也是,一个曾经功高威重,如今却名声大败,甚至负罪边塞的半百之人,论上什么罪责已经毫无意义了。所幸,贺远能力卓群,白原三塞在他的统领下,日益强大。沈念风由此倒也落个清闲,只要是贺远的决策,他一概不管,不问,任其随便。

半月以来,白千亦找过贺远很多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避开,甚至最后,他回营的次数更是愈发减少。

这日,贺远刚从弼卫营回来,远远看见,营中的一位巡吏正在门前搓手踱步,看似非常焦急。那人看到贺远,急忙飞跑过来,神色慌张地喊道:“贺掌营,你可回来啦!出,出大事了,陆副使让沈总营给带走啦。。。”

贺远闻声心头一惊,不等此人说完,扭缰策马直奔镇卫营而去。

当贺远闯进镇卫营主堂的瞬间,眼前的一切,让他稍稍心定了些。只见三营所有管事分列左右,沈念风站立堂上,负手眯目,依然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堂下绑着一人,不用看是陆文波,而在近旁的铁笼中困着一只狼兽,獠牙外露,眼冒凶光,显得分外狂躁。

看到贺远冲门而入,沈念风似乎早有预料。他扬手一挥,喝退了两名拦阻的侍卫,转而讥讽地问道:“世侄,怎么这般气盛啊?”

贺远不说话,只是盯着陆文波。

“世侄来得正巧,此事原上已经传开,想必你也。。。知晓!如今,趁着各位管事都在,听听大家如何评判吧。”沈念风淡淡说道,下巴一抬,示意左右。

除去巡卫营的三位管事,其余几人开始纷纷进言。有的说按照宗规,应当押送宗会。还有的说,依照军法,理应就地处刑。更有甚者说,依规循例,先应判处宗逆,随即施以极刑。

贺远冷笑了一声,抻了抻右臂,骨节响动之声铮铮入耳,进言的几人顿时噤退两旁。

“不知世侄,打算如何定夺啊?说来听听。”沈念风话中带笑,眼里泛怒,不等贺远开口,便冲着一旁的文书厉声命道:“贺掌营的话,一字一句都要记录仔细,日后报呈宗会,必须确保真实无妄!”说着,又是虚叹一声:“哎,听闻贺兄在宗专理此事,他这个人啊,向来细致入微,秉公无私,如果出了差错,恐怕是要责难沈某咯。”他用余光瞥向了贺远。

默然半晌。

“。。。叔长。。。打算如何处置。。。”贺远低着头。

“哈哈哈。。。”沈念风意满而笑,缓缓落座,冲着纹丝不动的贺远投去了鄙薄之色。

“首先!狼畜就地诛杀!”

“万万不可!”陆文波大喊一声。

“而后除去宗籍!判处六逆!就地正法!尸骨不归!”沈念风看向陆文波,目光嚣张,语声透着恶狠。

贺远闻声慢慢抬头,不觉眼中已现凌厉之锋。只听“锵”地一声,他将长刀顿地,殿内瞬时迸出一旋猛烈的煞气,众人无不震骇。

见此情景,沈念风眉须一搐,似笑非笑地说道:“贺远侄儿,无须如此火躁。叔长方才所说,乃是无道的律法,大可不必遵从。”他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清茶,沉目半许。

“这样吧。。。明日一早,陆副使将此狼畜放逐二十里外,而后移送宗会发落,毕竟是九翎子弟嘛,就让他的本家自行处置吧。”

“让他一人深入原北?”贺远眉头一挑。

“侄儿放心,我自会派人照应陆副使,这也是无奈之举,于法于理,总不能将狼兽就地放逐吧。莫说三营兄弟看着,白家那里也是无法交代。。。”

“不劳叔长,我亲自带他进入原北。”

沈念风一听,仰天大笑,随即勃然起身,脸上已无半丝笑容。他慢慢走到贺远身旁,沉声耳语:“豢养恶畜已是大逆!私放狼兽更是重罪!难不成你要在你父亲面前,记上一笔伙同之罪?”他见贺远不答,便又提声说道:“你先且回营,明日一早,放归狼畜之后,我自会通知你前来!”

“我今日住下了。。。”

“也罢,也罢,随你心意,”沈念风甩了甩手,示意亲随前去安顿。

贺远离开时,唤走了巡卫营的三位管事,对于陆文波,未看一眼。

入夜。

贺远仰躺榻上,双目怔怔,毫无倦意。他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处理的过于周密,几乎毫无疏漏,貌似。。。蓦然,他记起了什么,起身走出房门。

临近七月,白极原的夜间,月朗风清,分外爽人。贺远无心眷顾沿路急转,巡行的守卫纷纷避让,营火曳曳之下,他浅珀的面色中映出几分忧灼。眨眼间已到牢房门口。

“唉,咱们沈主营,身为宗家一脉竟会没落至此,还不是拜姓陆的父亲所赐。”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沈主营一直想跟白家联姻,都被白家主婉言推拒,心里一直窝着火呢。。。”

“哦???这白家主如此不知好歹?那白家女子,说白了不就是个农家的蚕娘吗。沈主营虽说失势,毕竟还是宗家的脉系,有朝一日,回宗返朝,必定重振雄威啊。”

“那白家姑娘早就芳心暗许啦。。。哝,就是里面的陆副使。两人平日里走的近乎,听说都私定终身啦。”

“这姓陆的,往日有贺掌营照顾,也拿不得什么把柄。如今这罪孽,就算明日侥幸回得来,也难免被押解回宗,从此翻不了身咯。”

听到两名牢卫的闲谈,贺远伫足良久。他知道如今这般结果,已是万幸,可是内心依然空沉无比。至亲兄弟即将离开,志向也将随之泯灭,个中滋味,令人唏嘘。当下纵使有着诸多对策,却又能怎样?思虑半晌,他还是决定不再节外生枝,静观事态的发展。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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