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州·巡卫营（情愫）（1 / 2）
岁末时节，正是白极原上最为寒冷的时候。此时的天地，阳光不暖，凛冽彻骨，尽是一片冰雪之色。
贺远循着近道一路驰骋，马不停蹄，心境似乎未受影响。然而，他并不是生性愚钝的人，平静的内心下，疑虑终归是有。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不断伤亡巡卫，姨丈的是非功过，还有镇卫营倚势凌人的斑斑劣迹，桩桩件件，压在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身上，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虽不沉重，却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说，纠结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不过是庸人自扰的话，那么让他困惑难解的只有一个未知的变故。。。陆文波！尽管一只濒死的狼兽，掀不起多大的风波，但是贺远隐约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有时候理清一件事情，仅仅需要理清一个人，他了解陆文波胜过了解自己。只不过，那一刻他的决定是信任，那便义无反顾地信任自己的决定，或者说，是信任自己能够应对一切后果的魄力。从来不善远虑的贺远，当下多少有些茫然，不知不觉中，巡卫营已经遥遥在望。此时的云中露出一丝明媚，他不由得缓马望去，光阴。。。极好。。。
“远哥！”
一声轻柔的呼唤从营塞门口传来，随之走来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月眉星眼，唇如梅心，衬着犹如白雪凝成的脸庞，宛若一朵盛放无暇的雪荷。她身姿高挑，步履缓缓，在一袭雪狐长裘的映托下，更是显得清丽动人。
“千亦！？”贺远一愣，急忙翻身下马，迎前了几步。他步履轻快，仿佛心中所有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
咫尺之间，两人四目相对，眼中似乎蕴蓄着一份无法纵情的喜悦。
“等着许久了吧？”他开口问道。
“嗯，有些时候了。。。”她低头一喜，伸手拂去了发丝间的碎雪。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在营内待着？”
听到略含责备的口气，千亦低头抿唇，隐隐露出嗔色。但是抬眸看向贺远的那一刻，竟是无比地欣悦，因为那是一双疼惜的眼睛。忽然，她的眉心一蹙，仿佛觉察到了什么。
“文波哥哥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噢，他处理一些后续琐事，稍后就回。”贺远连忙说道，却有一阵别样的滋味涌上了心口。
千亦没有多问，疑讶地点了头，在贺远木讷的目光中，走向了一旁的马儿。她轻抚着马的长鬃，又是松了松鞍间的扣索，由心一笑：“烈宝儿。。。辛苦你了。。。”
贺远的战马，本是名叫“烈风”。此马周身赤红，四蹄如雪，雄健的身姿远远看去，就像是云端燃起的一团火霞，这正是武云骥家三大名驹之一的赤霄马。如此英武的名骥，不知怎地，到了千亦的口中，竟被唤成如此娇柔的名字。虽说听着温润十足，却是少了大半的雄威，贺远为此沉郁了许久。有一次，陆文波无由地唤了一声“烈宝儿”，竟被贺远一路追打跑出了营外，直至夜深才敢摸回营中。至此以后“烈宝儿”这个名字，似乎成了千亦对烈风的专属称呼。
“远哥？”
“。。。唔？”
千亦用着奇怪的目光，瞧着脸色有些奇怪的贺远，兀自会心一笑。她慢慢地将脸颊靠在烈风的头上，如往常一般抚摸着它的下巴，这份由衷的溺爱，不禁让身旁的主人面生愧色。此时的烈风目光很是陶醉，竟然慢慢地伸长了脖子。
贺远隐约听见一声猫叫，木然搓了搓额头。
“今日，新到的螭须草，一会儿让你尝尝鲜。”千亦宠溺地看着烈风，转头向远处招手示意。随从见主示下，急忙碎步走来，在两人欣慰的目光中，牵马扶鞍，往着营中走去。
“千亦，你莫要惯坏了这个小子啊。”一向直爽的贺远，此刻有些言不由衷。
“怎能惯坏。。。食不饱，力不足，安有千里之能。。。”千亦望着远去的烈风，嫣然一笑。
“哈哈哈，你和文波总能说出精深的道理，”贺远朗声笑道，看向对方的目光，霎时变得灼热了起来。
不经意间，二人又是四目相对，倒是有些难以为情。
“今年的冬天，着实寒冷了许多啊。”他拢了拢长裘，视线移向一旁。
“嗯。。。”她温声应道，视线默默移向了另一旁。
“呃。。。有什么事，随我去营中说吧，这冰天雪地的。。。”
“哎呀，险些忘了呢。。。”
看见千亦一副懊恼的模样，贺远松弛的心弦突然紧绷起来，他敏感地向前迈出了半步。
“唔。。。父亲，许我问问，新春将至，你和文波哥哥是否还有返回宗家的打算？”千亦讪讪说道，眼中充满着期待。
“这件事？”贺远有些意外，在得到对方确定的回应之后，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顿了片刻，叹气道：“如今，营中事务繁杂，今年。。。怕是回不去了。。。”
“那不如在此迎年吧，你，我，爹爹，还有文波哥哥。”千亦几乎脱口而出，仿佛早已知晓了实情。
听到此话，贺远先是一愣，接着心头骤暖。这份邀约似乎是唤醒了什么，他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那是自然，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些年礼，随你一同送去。。。”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呀！！！不急，不急。。。还有些时日呢。”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低着头，想掩去那份渴盼的神情。
他一愣。
“唔。。。确实有些不合礼数。。。这样吧，等到文波回来，你们一起送去，毕竟。。。哈哈哈。。。”他爽朗的笑容里微微有光。
她一怔。
“。。。千亦并无此意啊。。。我。。。”她急切地想去解释，然而，看着眼前忻忻得意的贺远，奈何委婉一笑，眉宇间却是苦楚了半分。
原上的风，不合时宜地吹来，千亦拢紧了长裘。。。
“起风了，随我进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