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州·白极原（异瞳）（1 / 2）

贺陆二人，一路寻缉无果，已近正午时分。其间，二人始终沉默不语，多年的默契与信任，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举止之间，便可心领神会。只是陆文波的脸色一直紧绷，他不时地望向贺远，欲言又止。

贺远看在眼里，心中沉定。

大约寻出了十里路的光景，此时天色转淡。随着一声寒鸟的啼鸣，陆文波缓缓勒住了缰绳。他驻马观望，神色有些凝重，又是翻身下马四处验查了一番，眼中这才微微地释然。

这时候，他默默走回马前，轻咬薄唇，不由得问出了那句压抑很久的话。

“远哥，赵巡长。。。罪不至此吧？”

贺远，沉了沉双眼，面色平静。

“那可是你的姨丈啊，何况二十年的功业。。。”

“我这里只分对错，计功量罪之事，自己回宗门讨说。”贺远断然说道，眼底映出一丝冷漠。

见此情景，陆文波迟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依照沿途的痕迹来看，这只隐狼并无明显的凶悍特征，倘若最终发现那仅是一只普通的狼兽，无疑将会加重赵巡长的罪责。

“还有多远？”贺远猝然问道，语气有些生硬。

“唔。。。足迹明晰了许多，大概。。。五里路的样子。。。”

“大概？？？”贺远眉峰一挑。

陆文波见状，连声回道：“这只狼兽，虽然一直东折西绕，目的倒是十分明确，似乎。。。不合常理啊。”

“常理！？常理就是，这只恶畜如果窜入白家腹地，事态可就严重了。”贺远急声说道，态度稍显浮躁，当下厉声催马，扬长而去。

面对如此的疾言厉色，陆文波苦声一笑，似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只是贺远话中的危急，着实让他的心中有些触动，自己的意气用事，也许真的会酿成大错。

“速速跟上！”

“噢，来了！”前方的一声催促，使得陆文波有些清醒。他努力平顺着心绪，纵马奔向了贺远。

骑驰之间，二人莫逆于心相视一笑，又是沉默了一路。。。

正午时分，天色微晴。

在一片空旷处，陆文波轻身下马，低头环顾一眼，点了点头。贺远自是懂得，当即提刀下马卸去长裘，朝着一片断墙处徒步走去。

这里是白家地窖，早已废弃。白极原一年之中，仅有三个月的暖季，暖季来时，阳光和煦冰雪消融，虽说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气象，却是原上难得宜人的季节。每到此时，白家族人便会运用地窖，护养生性喜寒的灵蚕，避过和暖。但是许久以前，白家族人在蓝玉湖边开掘了一座庞大的冰园，古旧的地窖从此废置。蓝玉湖水终年涌动不息，只有在暖季来时才会凝结成冰，这时的冰湖湛蓝如玉，寒气刺骨，可谓白极原上一道奇景。

果然，片刻之后，在一面断墙的角落，一只通体霜白的巨兽映入了二人的眼中。只是一眼，陆文波先前的担忧豁然消失。“体长一丈二，身形健硕，披毛粗锐旺盛，一双异瞳之下，鼻息浑厚有力。。。这是一只正值盛年的雌性狼首啊！”陆文波欣慰一笑，忍不住多望了一眼，忽地发现那巨兽腹下发胀的凸起尚有一些乳渍，顿时心生了疑惑：尚在。。。哺乳？他随之心念一转，仔细检视一眼四周，不禁心生惊喜。

此处。。。必有狼幼藏匿！

隐狼虽然凶猛，但是幼崽十分柔弱，在这苦寒之地，极易遭受其他狼群与人类的袭击，所以幼狼一般不会涉足其他属地。两年以来，无论亲历或是耳闻，关于隐狼幼崽的信息，陆文波一无所知。

“失威？落难？万万不会深入人类的属地，如果只是为了灵蚕而来，不必带着幼狼涉险呐？等等。。。方才周边所见，幼狼的足迹十分凌乱，这必是伤重或者疾病所致，纵观整个原上，能让隐狼如此涉险觊觎的。。。灵蚕！只有灵蚕。由此可见，剧毒的灵蚕，一定对于隐狼有着治愈的功效，否则，她不会带着伤病的幼狼深入险地。”陆文波心中笃定，默道，当下瞄了一眼身旁那位九尺有余盛气凌凌的男子，不免又焦虑了起来。

再看此时的贺远，仍是趋步向前，不疾不徐，右手的毕雀刀上早已萦绕炽烈的魂气。他身形决然，没有丝毫的迟疑，毕竟，在其眼中所有狼畜都生的一样，无法分辨，也无需分辨。

十步之间，四目交汇。。。

那隐狼看见贺远，就如同看见了恶神一般，倏地一声，惊跃而起。它左掌撑地，右掌微微蓄势，一身粗锐的披毛伴着青色獠牙冒出了狰狞的银光。再看那对异色的瞳珠，就像两团明灭不定的灵火，让人悚然生畏。

陆文波见此架势，心底竟是一热，嘴角浮现一丝微微的搐动。

“是她。。。”

一年之前，贺远与陆文波受命来到了白极原，贺远执掌巡卫营，陆文波则担任副职。当时的镇卫主营可谓如日中天，在方总营的掌管下，全军纪律严明，人人骁勇善战，狼兽的侵袭几乎都被扼杀在了镇卫营前，即便偶有脱漏，也是重伤濒死的狼只。相比之下，贺陆二人所在的巡卫营，平日里除了护佑白家族人牧养灵蚕之外，几乎无所事事，这对于两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此后，禁不住二人的软磨硬泡，方主营无奈之下默许他们前往镇卫主营参战，于是便有了镇卫营前那场惨烈的战事。当时，十余支狼群同时来袭，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以击溃百余狼兽镇卫主营的胜利而告终。不过镇卫营也因此受到重创，全营伤亡大半，年事已高的方总营也在意外中身受重伤。那场战事，贺远与陆文波受命驻守右线，这只隐狼便在其中，纵然当时她还不是狼首，但是这种独特的攻袭手段，陆文波仍然记忆犹新。

“那可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啊。。。”陆文波面露微笑，心里却是喜忧参半。

“嗖——”地一声，只见一道蔽空的雪影，凌空跃起，风驰电掣一般急袭而来，陆文波骤然回神。

此刻，当下。。。

但见前方的贺远，依然镇定自若，面对狼兽的突袭，他的身形不避不退，迎着雪影挥刀劈去。须臾之间，突见一道炽烈的火魂，伴着阵阵嘶鸣，以排山之势纵贯而出，天地一瞬荡然失色。那隐狼也不简单，似乎早有后手，侧转一个翻滚，避身而过，只留下一道丈宽的灼路延出百步开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兀自烈烈不息。那隐狼见此，顿时身躯一却，惶惶中望了一眼地窖方向，凶光瞬间黯淡。

见此情景，陆文波苦涩一笑。虽说以贺远的能力，击败那隐狼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一招之下便生逃意，通身也无大伤，必是有幼狼在这。她不是畏惧，而是企图诱敌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