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庙内(1 / 2)

两狼山南侧渡鸦岭上,一座两进院子的小庙,孤零零矗立在夜空下的半山腰,只不过是和尚跑了庙还在。

一弯斜月西垂,岭上微风阵阵,院里树影摇曳,洒下一地斑驳随风变幻。

舒牧在屋檐下摆好最后一捆柴草,从身后地上拿过一个小罐,用一只手晃动几下,把小罐里剩下的东西泼洒在面前几捆柴草上,一股陈年油味直窜顶门。

随手放下小罐,单掌在鼻前挥动两下,才转身走进屋内。

进屋后,舒牧就着油灯的光亮,用牙和左手,紧了一下右臂上绑着伤口的布条。这次出远门的行程,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

墙上忽大忽小游移的黑影,是几只飞蛾围着灯火在打转,却并没有哪一只直接扑入灯火中。舒牧再次去桌下墙角等处寻找,这油灯的纱罩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屋顶瓦片轻响,随后院内传来轻微落地的动静。

舒牧抬眼看向门口,他舅舅陆畏浮正推门进屋,不等舒牧发问,陆畏浮冲着他轻轻一摇头。

这就是既没看见援兵,也没发现有别的威胁的意思。

“你那伤怎么样了?没有大碍了吧?”

“就破点皮的事,刚才我又紧了一下布条,估计是今天中午厮杀时给弄松动了。”

但舒牧的轻描淡写,并没有让自己的舅舅停下嘴。

“这次就不该带你来,你生于富贵升平之家,自幼只见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升腾景象,虽然胆气够壮,可终究还是未经历练。

你爹只担心你娘对你宠溺太过,可他自己又经常不在家,一般说来只要哪里发生神异事件,早晚他都会出现,可这次居然没他的丁点消息。”

陆畏浮发完牢骚,舒牧冲他笑笑:“我娘让你带我长长见识,顺便打听我爹的消息,你当时不是答应的挺好吗?”

这笑容似乎给了陆畏浮很大的安慰,他摆摆手:“算了,不提了,是我自找的,以为在这雁门关内的代州地面上接人,不过就是走走逛逛的事,谁知道会变得这么麻烦。”

一阵风卷进屋内,灯火飘摇不定,忽闪几下后堪堪稳住,两人的身影和那几只飞蛾的影子一起散乱飘忽。

陆畏浮返身关好屋门,走到案边坐下,灯火停止了晃动,几只飞蛾又重新聚拢到灯火边。

舒牧这时却有了发现,门后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可不就是个纱罩吗。他过去捡起来,在门边黑釉水盆里涮了几下,抖抖上面的水,试着去罩在油灯上。

火苗顿时稳定了许多,变得不再那么飘忽。

灯光下的舒牧,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礼,而且他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好看很迷人。何况他家境豪富,平日日里一副总是鲜衣怒马,年少多金的翩翩公子形象。

不过今天他笑得次数倒不多。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困。

就困在这个已经跑了和尚的小庙里。

看一眼胳膊上刚紧过的布带,他的手又下意识的摸向后腰,那里插着一把和折扇差不多大小的量天尺,并且,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是今天午后才出现的。

院外稍远处路边,一株合抱粗的大树上,有人压低了嗓门在说话,生怕被风把不该是山林中的动静带远。

“屋顶的暗桩进屋了,要不要往后面通知一声,让弟兄们现在就掩杀上去,早一刻救回小公爷,咱也好早回去交差。”

“不行,还是先等等再说,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人还不清楚,前面几波兄弟折的那么惨,你不会没看清吧?”

他这话一出口,先前说话那人一缩脖子,脑中出现之前那波兄弟死后的惨状。不由的把抱住树杈的手臂又紧了紧。

屋内

陆畏浮站起来手扶刀柄,在屋内走动了几步。

灯火把他的影子扯的忽长忽短,罩上纱罩的灯火前,飞蛾依旧在上下翻飞,他走了几步后停下说道:“这事到了现在越发显得不太正常了。”

舒牧看着陆畏浮腰间,那雁翎刀铜钹盘口的反光,映出几个火影。他顺嘴里回应着:“你觉得那里不正常?

“咱们这些人已经是第三拨过来接应的了,并且已经在咱自己境内,对方却还是在紧追不放。”

陆畏浮说出这些后,又回到案前坐在舒牧对面,盯着他继续说道:“本是一件潜入后在暗中做的活计,现在却弄成明刀明枪的对砍,非得带个活人回去,也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干吗。”

“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事吗?”

“以前我们只管打探消息,接应活人入境,这还是第一次,并且这次接应上的首尾,也有可疑之处,难不成朝中分歧很大?”

“会不会和那个正在传的神异事件有关?咱趁现在有空,审审里屋那人怎样?”

陆畏浮一拧眉毛:“要是问出不该知道的东西,恐怕也是一场祸事。朝堂纷争,不论哪一派占上风,都不是咱们应该参与的。”

舒牧往里屋一探头,接来的那人委成一团,想必是已经睡着了。

他倒是真想问问这个人,不过不是想问神异事件本身,他只是想知道阿爹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可听陆畏浮这么说之后,舒牧多少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随之熄了想审那人的心思。

自己舅舅做事喜欢留后手,这一点,舒牧是很清楚的,可他留的后手失灵时不灵的,不到事情的最后,谁也不知道他的后手会起多大作用。

比如说,这次派人出去找援兵,就是他自己说的后手。

舒牧站起来说了一句:“好吧,要不我先出去望风,下半夜你再换我,不过,这援兵要是按时间算的话,也早该到了呀。”

陆畏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三个人中,倒有两个是在临出行时新派给我的。

我谁都不能信,也不敢信,所以才派他们分头去找附近州县的援兵,这藏身地方的具体情况,还是别让他们都摸清了才好。

长叹一声后。

他继续说道:“我虽然派人去找援兵,但也难推测追击的人还有多少,本该是在暗中接应就行,可现在却弄成了明面上的追杀。但愿援兵到了后,能让追兵知难而退。”

舒牧听了也不再多话,开门走出屋子,随手把门带上。

抬头看看天上,斜月低垂岭上,不用太久就会落下,风似乎也比刚才更小了,他走入暗影中藏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远处树上,先前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又开口了:“又有暗桩出来了,不过看来、他们的人手没有像咱们想象的那么多,这时候动手应该有很大把握吧?”

他盯着院子说完这些话,却没得到附近那人的回应,于是他转头去看那人,发觉那人正看着和院子相反的方向,那边有自己一小队精锐人马正在埋伏着,只要这边给出信号,他们就会立即扑向小院。

他正想追问一句。却顺着那人看去的方向发现一溜蜿蜒的火光,顿时心里一惊,这和自己人马埋伏的方位、距离、都有差异啊。

“不是我们的人。”先看向那个方向的人说话了,明明知道两个方向上的人都不可能听到,但他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么明火执仗的,当然不会是自己这伙人能干的。先前一直盯着院子方向的人又小声问了一句:“那咱们怎么办?来的会不会是对方的援兵?”

“不好说,插手这件事的势力也不会只有我们这两家,还是先稳住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这边大树上两人议定章程的时候,舒牧也看见了远处的火光:“这应该是援兵到了吧。”他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嘬唇发出一声哨音,屋内,陆畏浮听见哨音立马跑了出来。

出来后看见舒牧站在墙边石墩上,于是急速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发现?”

没等舒牧回答,他跃身门楼阴影处的院墙上,注目向外看去。

“是援兵。”听到他的自语,舒牧自然不再多说。

远处蜿蜒火光接近的速度很快,没多长时间就路过大树一侧的小路,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小庙的轮廓。

当先一人一勒马缰,抬手示意让行进的队伍停下,他挥鞭向前一指:“前面就是他们藏身之处,务必不能让他们走脱了。”

另一人在马上答道:“我接到的令喻是;可以只要死的。”

这几句话,被不远处的大树上的两个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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