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报仇(1 / 2)

天璘自觉胸口难受,她伏地而起,环视周围,只觉得旁边一切陌生,周围的人形形色色忙忙碌碌,有些直接从她身上穿过让她觉得一阵寒凉。

天璘足尖点地便浮空而起,常做回忆梦的她对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她也清晰地看到自己掌心跟女鬼额头间所发出的红光,这红光相融便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她恐怕是被强行拉入女鬼回忆当中,在她与女鬼都互不知情的情况下。

天璘并不打算立即出去,她认为如此发展也算机缘巧合,是天作之意,她且静心去瞧,既可用记忆去捉住女鬼的痛点,产生的怨念源头,这样即可对症下药更快劝化。

女鬼原名叫昭儿,生于安乐镇中一户平凡人家,家里也不算贫困,起码在衣食无忧的基础上还能添些生活娱乐,昭儿自小长得杏脸桃腮冰肌玉骨,底子极好,再加上脸颊还没长成的稚嫩将她整个人显得可爱动人,因为如花似玉常常被父母拉出去转悠,听着乡里邻里的夸奖父母笑得愉悦畅快,愉快到极致,便说将她给对方当儿媳,这种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当时听烦了她当时还郁闷又满脸憧憬地说:“我才不要当那么多人家的儿媳,我定要选个好郎君,成就一番好姻缘。”

听这话她父亲可不愿意,立即垮下个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由你做决断,你只管学好女红谨遵三从四德,爹自然会给你寻求个好人家。”

她正值青春又口齿伶俐,虽一直知道家里许多事不由她做主,但也会顶撞抱怨,许多次跟父母争吵又许多次因为孝道被训得很惨。

到后来长大了些,听到这些话她心里虽不厌其烦百般不服,表面上却练就了铁笑脸,无论如何都能笑脸相迎,如同一颗经过抛光打磨无数遍的鹅卵石,攥在手心滑润无比。当时对于自己笑脸有多假,有多勉强,她都不管,她只管这样的表情能得到父母和乡里百姓的夸赞即可。

不知曾有几时,她将别人的夸奖作为自己的人生准则,奉为圭臬,一一执行,别人夸她哪,哪怕心里百般不愿意她也会努力学好;别人骂她哪,她就算内心想法三观确定如此也会强行改过。那段时间回首看来充充实实也浑浑噩噩,不知所想,可不管年岁几何,她始终却觉得能被所有人赞赏喜爱是人生中最值得的事情,这个贯彻心底的想法却终将有一刻被残酷现实打碎。

古往今来,谁不喜欢听别人交口称赞,昭儿是把这个天性发挥到了极致,一度融入了生活,嵌入了骨髓。

随着昭儿年岁增长,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秀外慧中,她总记得别人夸她的句子,总结出来夸的最多的无非是什么“能嫁个好人家”“能做个贤妻良母”此类等等,但她却不觉得这是夸奖,内心反而反感,那时她脸上的标准笑容才开始逐渐支离破碎,像是冰封许久的雪山将被不知从何处照射而来的太阳融化。

家里人外边人都说是孩子青春期情绪反动叛逆,过一年就好了,可不止一年,三年过去了她思想依旧如此。

第四年中心城有一青年来这巡游,正好遇见正挑着果篮回去的昭儿,便一见倾心。

青年长相中规中矩跟寻常人对比不算逊色,可若跟昭儿站在一起只怕是颜值配不上,不过举止谈吐尚可,又说的一嘴诗词,如此跟昭儿也算聊得愉快,当时他们二人是日日谈夜夜想,不过一个半月便闹到了各方父母面前,这下昭儿才看清了青年的身份。

青年是一富商人家的私生子,许是因为医师集体医术不高,还有许多滥竽充数,生孩子又是鬼门关走一趟,所以繁衍子嗣便变得万分艰难,很多没挺过去便连母带子一命呜呼,于是一个院子里能活下来的都是如同瑰宝,更别说可传宗接代的男子,所以虽为私生子待遇却跟嫡出样样不差,母亲身份低微却因容貌可人老爷喜爱,并在原配夫人死后第二天就被扶正,可谓是原配夫人尸骨未寒,外边就锣鼓喧天闹得惊天动地,喜气洋洋,当天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这也算是白事红事给凑一块了。从此后他也变为正嫡出,用跟嫡出同样的钱财虽还有人细声言语辱骂却也名正言顺。

昭儿的父亲从来是见钱眼开,贪图富贵,附翼攀麟,做梦都妄想攀上高门大户,如今愿望正在眼前花一女儿便可实现,他定然答应,青年父母虽觉得昭儿的家世钱财不够盈实,但由于外貌美若天仙恐怕能扳正他们家常年生不出俊男美女的颜值,于是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结亲当天许多百姓都凑过去看热闹,一时闹得万人空巷,门庭若市,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凑到一块,载歌载舞好不喜庆。

此后的每天她都挂依旧着完美笑容,淡然面对许多令她难以忍受的夸奖,可能是嫁了人的缘故,夸奖从“能嫁个好夫君”变成了“能生个俊俏的好儿子”。昭儿一直觉得自己跟平常女子不同,平常女子听到这话定乐得开怀,可她却满心厌烦,原以为在夫家就听着足够了,没想到回了娘家所有人都也每时每刻催促,这让她婚前就残缺的笑容变得更加崩垮。

直到第五次回娘家,她父亲将她拉进屋子里从箱底翻出一枚药丸塞到她手里,对她说道:“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厌弃的,听爹的,在行周公之礼之前将之药丸吃下去,保准咱苦尽甘来。”

昭儿许久言听计从这次却意外出言反驳:“他是真心待我,不会因为我未有身孕就将我舍弃,我不想用药物,这样的孩子也不会健康的。”

谁料她父亲冷哼一声道:“健不健康又有何所谓,只要稳住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便是有用的,哪怕活的年岁少点,又有何妨,不过应急之策。”

昭儿浑身冷汗直冒开始颤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直直的插入皮肉,留下满掌心血红,她抬头望着父亲,空洞无神的墨黑眼珠对上同样一片漆黑犹如万丈深渊,将她紧紧捆锁的眼睛,她平生第一次双腿发软浑身骤凉。她的身子瘫软,无力握拳的手松弛开来,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控人心魄,正当她双腿软弱将跌倒在地之时,她父亲一双历经沧桑满是老茧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接着两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抱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如同怨鬼索命的声响:

“爹是为了你,有了孩子,你才能在院子里母凭子贵,没人会瞧不起你,没人会再瞧不起我们,我们会有很多钱,很多钱……”

昭儿应了,可这药庸人所制,完全不安全。

她确实用这药生出了孩子,可那是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婴儿,在她的怀里便断了气,死胎晦气,她丈夫更是将婴儿当做耻辱用草席包裹就给扔到不知何处,她记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双臂不停抖动的抱着已经毫无气息,浑身冰凉的婴儿,她痛彻心扉,神志不清苦苦哀求将婴儿留下,可不料还是被人夺去直接当着她的面裹进草席。

昭儿自以为嫁了个能白头偕老,伉俪情深的好郎君,但继她流产之后,长相身材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也再不比从前美艳,仅是看中她脸的丈夫自然把目光转移到了年轻动人的女孩身上,刚开始仅仅是夜不归宿,到后来是明目张胆的把长相清秀的女子一个劲的往家里带,她若说两句还被指责不够贤惠不尊丈夫。

被带回来的女子又能有何好结局,这些女子无权无势,不过是被他从勾栏里买回来的,他腻了丢了就好,可这些女子便永远走不出这院子,更不可能嫁得夫婿,拥有孩子,她们被养在后院的草棚里,像一群家畜。

这些女子后来没一个像活人,全部失魂落魄,犹如魂魄离体,像一群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丧尸在后院游荡或者直接睡去,她们的尸体自然是被草草收拾便丢出郊外,化成一个个呆呆傻傻的女鬼在周围徘徊。

天璘觉得耳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在神学院里听其他弟子讨论过昨天他们去郊外收了一群没了脑筋的女鬼,恐怕就是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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