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剑南州茶馆,风云际会21(1 / 2)

马果带回京城的女子叫刘惠贤。

一个在剑南州乡下很常见的名字。

剑南州是兆宋王朝最靠近大沥王朝的一个州。这些年颇不安宁,有些竹林忽然大面积死亡。有些森林大面积枯萎。这个季节,还不是汛期,大渡河水位却忽然暴涨,淹没了附近数百户村庄。从年不曾踏足人类世界的雪豹,居然数次光临一些靠近雪山的村寨,造成不少伤亡。在天南谍报的报道里,还有人声称自己看到了三只头的乌鸦。

这一路上,顾中西等人都能看到朝廷拨往剑的救灾物资。

这是安小庆组建小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

疾驰了三天后,他们看到前方有处张五茶馆,安小庆下了马,带着大家走了进去。

入座后,他们抬头就可以看到对面的大雪山。现在还可以吃茶看雪,真是说不清的清雅。茶馆的小伙计赶紧忙着过来,分别为他们倒了一碗茶。

滋味有些许不同。回甘到了喉结处,舌底犹如细浪敲打礁石,满口都是湿漉漉的感觉,舌面宛如在一处荒郊,忽然给铺上了红地毯,显得庄重而不失野趣。

顾中西在一边摇头晃脑说道:“真是没想到一入剑南州,就可以品到如此纯正的剑本山茶,真是不虚此行。”安小庆看着这家伙,也不英俊,更不潇洒,但名士派头十足。

边上有人接话道:“你家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本山茶固然珍贵,但剑南州物华天宝,还有几处可以寻觅到的。只是这映月泉的水,莫说是剑南州,就是整个兆宋,不,整个东大陆都是独一份。”

“你道为何?映月泉的钟乳水,流淌到池中需要静养数日才可以打出,但因为其内含物丰富,装在水瓶走路一摇晃,不到两炷香时间,就开始又有变化,再煮茶就煮不出这份滋味。

“所以这里距离这映月泉不过半炷香,每次用完水,当日就收摊。明日来,还有没有这个机缘喝到茶,就要看打水的人有没有机缘了。”

顾中西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是雪山水呢,却没想到是钟乳水。看过去,那人约莫四十多岁,相貌堂堂,不怒而威,头发半白半黑。

他端着茶碗,笑着向这边打招呼。

安小庆看到此人,想起来了,原来是剑南州州府里头的捕头虎灿仁,他们之前有过交道。

于是她赶紧起身打了个招呼,接话说道:“没有想到虎灿仁师傅不仅是武学大家,还是生活大师。我还打算带点剑南州本山茶回去,现在看来这水是决计带不到天南了。只怕用哪天南的水,怎么也喝不出这份韵味来。”

“这倒是不必发愁,单单带水是不成,但带走这泡好的茶水还是没有问题,我还有些经验可以分享,只是带回去鲜爽度难免就差了些,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不然,天天往这茶铺泡,家里还以为我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

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热水瓶,茶暖在瓶中,自然是可以随身带走的。

旁边又有一个女子声音道:“虎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来占我的便宜?我一个寡妇,最禁不起这种唠叨。天天往我这里跑?没看上我,呵,难不成你看上了我家这闺女,急着要叫我妈?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原来是位女老板,刚好出来加开水,接上话头了。

虎师傅一脸严肃,想来平日里也不是爱开玩笑之人,他手下的人都听得暗笑了起来。

丈母娘?段南罗看了下眼前的中年女子,粗布衣裳,不施粉黛,脸上还坑坑洼洼,心想她的女儿也不会咋样吧。

忽然间,从屋里窜出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子,只见她抹桌子、抬板凳、递茶杯、提壶倒水,手脚麻利。

“咋地?还看不上我这丫头?要是没我这丫头的灵巧,哪钻得出个映月泉来?”女老板一边与虎师傅打情骂俏,一边给大家加开水,眼睛自然也没闲着,滴溜溜地扫过茶铺,今天来的男人不少,有几个模样还算俊俏,勉强配得上自家丫头,她巡视一圈后,眼神在安小庆等人的地方明显多停留了一会,然后提着大水壶回屋了。

虎师傅身后,稍微年轻的几位加开水时要求多加一些,这可是映月泉唉,不跟着老板哪有这个闲情与口福。但虎师傅今天眼神都在安小庆那里。

安小庆主动说道:“虎师傅离城这么远,不只是为了来喝茶来的吧?”

“我专程来请诸位喝茶,邀约各位入城坐坐。”虎灿仁看着安小庆说,很诚恳地说道。

安小庆明白了。也难怪,自打他们坐下来后,这前后也就他们这三桌人。敢情其他茶客,都被虎灿仁带来的人拦下了。她一进茶馆就认出了嗅出一股公门味道,只是巡检司与地方上的衙门互不统属,不过有些业务上的往来,谈不上多亲近。

安小庆一行出天南,一路南下,已是绕着剑南州主城走。

剑南州在兆宋王朝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存在,这里武学气氛浓厚,就连刺史,据说都是九品高手。这里尚武,与靠近大沥王朝有关。

兆宋王朝与大沥历史上数次交锋,都以兆宋惨败为主。现在虽然友好交往,但大沥灭了土拨王朝后,已经立西来佛为国教,有人预言将来摩擦一定少不了。

剑南州的上一任刺史,鼓励州内民众练武,他总结过去兆宋的失败经验,太依赖从北方调动大军,长途跋涉,到了剑南州都些许水土不服,过了大渡河后,更是一个温湿之地,湿热加上瘴气,三成士兵都病倒,还打什么仗?

他建议朝廷就近屯兵,多用本州兵。内阁驳回了他的请求,理由是两国交好期间,厉兵秣马容易引发争端。但内阁下了一道密令,只需开放民间武禁即可。

刺史心领神会,又请儒生写了数次交战惨状回顾文章以及偶像教如何可怕,那个和尚不事生产,要人养啊。他们还不结婚,不育下一代,与儒家完全背离。

这些小册子非常富有煽动性,仅仅半年时间,剑南州城里就新开了上百家刺青馆,以满足泄愤需求,民众把仇恨刻在背上、膀子上,手背上。

小伙子,要是身上不带个刺青,连谈对象都困难。

这股风气,不知怎么,也影响到了对岸,大沥王朝也跟着流行起刺青。你道为何?

因为刺青需要大量的银针,这打造银针的手艺,全天下最好的都在大沥,洱海边有一个叫鹤庆的地方,有一门祖传了上千的制银技术。他们做的银针,早就传到了遥远的西大陆,更被说是兆宋了。但银针的需求,往往是有规律的,剑南州忽然涌现了大量需求,还有不同的新式设计,这引发了中间商的好奇。

后来他们亲眼看到那些人身上的精美刺青,大受蛊惑,这好的生意?

比单纯卖银针好多了,一个刺青馆,还兼顾了按摩、推拿、洗澡、简餐、绘画多种功能。于是,在中间商的推动下,刺青馆更加如火如荼地在大渡河两岸开花。

两岸人,本来说话口音便相差无几,现在刺青上身,更是分不出个你我。他们在某些地方相遇,开始还大打出手,但随着对刺青的欣赏,便聊到师傅的手艺高低,最后烧烤摊上一坐,啃着鸡脚,喝着玛咖酒,早忘记了家仇国恨。

剑南州在两大王朝中间,贸易来往都有差价可赚,富人便多。富人一多,看家护院便随之便多。遇到某富家翁喜事请客,往往声势浩大,上千人吃席更是常态。倘若是大帮派的美事,更是动辄数千人之众,少不了有官府的人暗中掠阵。

这虎灿仁,在加入州衙刑房之前,是一位四百余人帮派的老大,地盘被更大的帮派吞并后,看到江湖人士的短板,索性带着几位未被打散的兄弟投奔了衙门。

有道上兄弟帮忙,他们几个立功的机会多,没多久,虎灿仁便升了捕头,跟着他的兄弟也做了响当当的公差。再大的帮派首领见到,也要唱喏。

安小庆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一群雄鹰刺身的公差,他们看着巡检司的人,仿佛问,我们剑南州发生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得要巡检司出面?巡检司过门而不入,啥意思?办公不带上我们,瞧不起谁呢?

“这是刺史府的意思?”安小庆问。说起级别,刺史府与巡检司在兆宋是平级。“自然不是,但我也能邀请不是?”虎仁灿说道。

顾中西看到双方身后的人,手上有着轻微的动作,似乎嗅出那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老板又出来加水了,她囔囔道:“热死个人了,这剑南州啥都好,就是太热,你看我这头发,都要开花了,哪啥,下回来喝茶,带瓶芷兰斋的蔷薇露啊?”

“那你是要红瓶的还是蓝瓶的?”

“紫色的行不行?”

虎灿仁翘起大手指,赞叹道:“老板娘这品味。”

芷兰斋蔷薇露,紫色装一年不过有三瓶。

老板娘看着安小庆道:“要不要妹子也合计分一瓶?”

安小庆自然知道芷兰斋,哪个爱美的女子不喜欢啊?于是,她看着虎灿仁道:“也留一瓶呗。”

气氛有些缓和了。

老板娘又提高了嗓门:“死娃娃,还不快些洒点凉水,这地上都要冒烟了,把这茶铺烧了你的嫁妆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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