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韦皋南下,巧遇故人20(1 / 2)

凉风习习,落叶如蝴蝶般翻飞,日暮时分,整个昔归城笼罩在金黄之中。

市井走卒也会选在这个时候出门,沿街吆喝叫卖,调子悠扬苍凉。

这也是许多人喜欢昔归的原因。

坐在街边小摊啃着锅盔、讲究的还会加点胡蒜、芫荽,再来碗羊乳,一个下午也就打发了。有人喜欢抄手,可以连续吃一年不腻。有人坐茶馆,数年间只坐在同一个位置,生生把桌椅都磨出痕迹。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来到了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最近来了不少奇怪的人,有一位落魄书生模样的客人,常常关着门,一个人在里面喝酒,他每次到底喝了多少,小二也不知道。

每次小二哥去清扫房间,会发现地下有撒了不少酒,小二闻得出来那是郎官请。

郎官清酿于牡丹盛开的季节。

小二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他关心的,店生意越来越好,也许今年就能娶下媳妇,老母也少些唠叨。

今天又有人来了。

一位白纱蒙面女和一位俏丽的红衣少女走进店中。

他赶紧迎上去招呼:“两位是住店呢,还是用膳?”

红衣少女看着他,快言快语说道:“上房两间,再给我们备些清淡素食。”

小二唱诺着,又问道:“需要给座驾加些细粮么?”

少女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小姐,他要给咱们座驾加料,哈哈。”

小二心道,这有啥好笑的,马儿不都需要照料么,他出门一看,“啊哟”了一声,对方的座驾竟然是一顶大轿子,这样的轿子起码得八个人才抬得动,但奇怪的是,这顶轿子前后都没有抬杠。

他赶紧跑回来,赧笑道:“这个……,那个……”

红衣少女瞋眼道:“你准备用什么喂我们的座驾呀,这个那个的,它不碍眼,又不挡道,没看到我们比轿子饿么?”

小二赶紧道:“是,是,是,我去厨房。”一溜烟跑了。

红衣少女语带嘲讽说道:“昔归城好歹也是一座大城,怎么觉得这里的人一点见识都没有。”

看不到样子只听得到声音的白纱蒙面女道:“就你事多。你见过几个乘轿的?此地一马平川,平日里大家都是骑马乘车,少有人需要轿子。再说,咱们的轿子,有些唬人呢。”说着自己也轻笑起来。

红衣少女嘟着嘴巴向白沙女撒娇道:“路上接到书信,曾喜之要来接驾,怎么连人影都见不到?这次见到他,非削死他不可。”

白纱蒙面女道:“也许路上有所耽搁,他来了,你就多个跑腿的,削了他,还不得凡是都要自己来?”

红衣少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是哟,但他最讨厌了,整天嬉皮笑脸的,还带一把杀猪刀,随时都在剪手指甲,不知道有多煞风景,最可恨的就是,他到处跟人家造谣说,我要嫁给他呢。”

白纱蒙面女道:“这倒不是谣言,公输家族确实与酒馆有婚姻之约,你不嫁,难道我要我嫁?”

红衣少女嘟着嘴,失声道:“啥,娶你,他有这资格?谁娶你,得过我这关!”

白纱蒙面女道:“你别把男人都吓跑了,我一辈子都要单身。”

此二人,是公输家的公输咫尺与莫谈愁了。

莫谈愁正要说话,只听楼下一声爆喝:“轿中人在不在,给老子滚下来。”

两人一阵惊疑,她们初到昔归城,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

楼下门口站着一位衣襟不整的汉子,疙瘩脸,满脸横肉,双眉浓黑似乌云相连,腮边卷结淡红胡须,耳后头发,却是梳理得极为精致的几十条小辫子,脚下是一双露脚趾草鞋,裸露的肌肉油黑生光,宛如精铁。

他这一声平地生雷,让许多人停下交谈,都看着他,小二的眼角却瞄着楼上。

莫谈愁如旋风般来到楼下,站到大汉的面前笑道:“莫非你想来做轿夫不成?”

大汉“呸”了一声,露出一排獠牙。

“哇,难道是来打劫轿子,要娶媳妇呀?要不要现成的新娘子?”

“废话少说,纳命来!”

铁拳如极速风雨,夹裹着电闪雷鸣而来。

莫谈愁轻轻一跃而起,大叫道:“妈呀,我好怕。”

大汉身后,一把椅子忽然袭到,他转身迎上,一拳打了个粉碎。怒吼道:“什么人暗算老子?”

靠窗墙角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明明是把椅子,有人非要说是人,真是奇怪。”

小二看去,竟是那位终日不下楼的落魄书生,今日怎么也在堂中喝酒啦?

大汉道:“瞧你那德性,老子一拳就可以把你撕个粉碎,看你还不会搅混水。”

落魄书生已有些酒意,打躬唱喏般从墙角走了出来,指着大汉鼻子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我的命,这是什么世道?”

大汉碎口道:“放你娘的屁。”

又是一拳挥出,小二紧张得闭上眼,不忍看惨剧发生。

大汉拳出去,发现书生已经不见了。

只感到脸上一辣,牙齿有些松动,张口哇了一声,吐出了一颗獠牙。

书生道:“省下了去看病的钱,拔这颗坏牙,至少需要100文哪。”

随即又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又做好事了呢?”

大汉被打得楞在那里,瞪着一双铜铃眼看着书生。

莫谈愁掩口一笑,向书生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书生道:“公输家又何须别人援手?我不过想救救这个不知好歹的莽汉罢了。”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竟是公输家族的人。

“公输家族是大族世家,昔日公输鲁班仅仅凭着一双巧手成为诸子百家中闪耀明星……”

“不错,云梯、自由鹞、机动木马、隐形锁,无一不是杀伐天下的利器。”

“要我说,这些都不及北斗七星阵?”

“可惜的是,长孙大墓被盗,天下第一阵还是被人破了,只怕公输家族正是为此事而来。”

“传说他们在大荒山的隐居地,也是遍布机关,不要说人,就是鸟都飞不进去。”

“也不然,还是有人进去过。”

“在下孤陋寡闻,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这谁知道,反正有人进去过。”

白纱下的公输咫尺无法掩饰内心震撼,公输家族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眼前这位书生居然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身份,本就实在不可思。

最离奇的还是,他们本以为是家族秘闻的事件,别人却能在饭桌上就能侃侃而谈。

但她又心念道:“难道是这人?”

她盈盈来到落魄书生面前,躬身道:“在下公输咫尺,多谢公子刚才援手。”

落魄书生也躬身道:“在下韦皋,刚才失言,请咫尺姑娘见谅。”

居然是白银将军韦皋!

韦皋集诗文、武功与智谋于一身,与巡检司司长褚青田被称为学宫双子星座,多年前就被委任白银将军,负责守护白银要塞,震慑雪域高原深处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是兆宋王朝实打实的边境守护神。

他怎么会来到昔归城?不对,现在公输咫尺更加肯定,她一路追的那个人就在眼前。这个世间,能够连闯公输城堡与长孙大墓的,恐怕只有此人。

她只是惊讶,眼前之人看起是那么落寞。其实韦皋是成名太早,此时也不过四十出头。韦皋眼睛不大不小,但眼线细长,看起来迷离。鼻子高挺,如山峰绵延至头部,整个人看起来高冷,加上他那懒洋洋的声调,会让人产生强烈的疏离感,也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啥事都不关心的人。

咫尺看着韦皋迟疑道:“能不能请将军喝一杯?”

韦皋却拱手说道:“却之不恭。”

又看着白纱女子叹息道:“这位粗人乃一故人之后,他弟弟死于白无常之手,那小鬼的棺材是乘具,但他连棺材与轿子都分不清,只知道杀其弟弟的人是做大轿子之人,还请姑娘谅解则个。”

原来是这样。

韦皋转身对大汉,用很严肃的口吻说道:“你的仇已经有人帮你报了,还不快走。”

大汉虽粗鲁,却不至于傻到不了事理,见对方如此客气,只好出门。

莫谈愁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可怜呐,回家只能喝粥了。”

大汉呲牙咧嘴,敢怒不敢言,气呼呼地远去了。

莫谈愁看着楼上,小姐与那位公子似乎谈得很愉快。她很努力去听,但啥也没有听到。

韦皋有些苦笑地对公输咫尺道:“既然你来了,我也就脱困了。”

公输咫尺没有接话,她不知道韦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韦皋拱手说道:“我做了小小的隔绝,外人听不到我们谈话。不错,你此番南下,追的人是我。我下面的话你要认真听完,不久前,我收到密报,《兰亭记》出现在天南黑市,还有可能转入鬼市,一旦在鬼市流通,恐难再追回。”

听到这里的时候,白纱背后的呼吸似乎有些加重。韦皋继续讲道:“消息来源非常可靠,于是我就只能去长孙墓看看,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去。”

这个时候,一种只有韦皋自己才能觉察到的愤怒与杀意在弥漫,但他微笑了下,继续用他懒洋洋的声音道:“就在我打开棺木,准备勘验真伪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两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好家伙,这两个人尾随我到墓里,我却居然一点反应没有,就在我愕然间,对方已经抄起装宝贝的棺椁走了。”

“你是九品?”公输咫尺有些迟疑地问道。

“不错”,韦皋很肯定地说道,“还是九品中。”

“世上有多少九品中?”

“恐怕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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