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个在桃花树下饮酒的男人（1 / 2）

《天南风物记》上鼓吹珞珈道观桃花胜景，为天南之最。

这个季节，杏花、梨花、樱花、海棠次第开放，但气候乍暖还冷，雨疏风骤，看花人又目不暇接，往往得不偿失，白白浪费花期。

幸好这里还有桃花。比起烁烁桃花，顾中西并不喜欢樱花、梨花、杏花这些。一是他喜欢吃桃子，所谓桃养人李伤人杏子树下抬死人。桃树从开花到结果，都是令人期待的，蜜桃成熟时，多汁嫩肉，让人欲罢不能。二是桃花在顾中西背诵的那些诗篇里，经常出现桃花，意境大多美好。

道观里有一个巨大的桃树，树底下还有一个人，他摇着酒壶，晃着脑袋，一身黄衫。头发被春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写意，他冲着顾中西又晃了晃手，“来一壶酒？”

今天是一个适合看风景的天，他接过这人的酒壶，咕噜咕噜仰着脖子一阵痛饮。

“所以，你并不是什么门童？”

“你不也不是小偷？”

两人哈哈哈大笑，又轮流喝了一番酒。

这是顾中西第三次见到田友，每一次都刺激。

“可惜你妹妹不在。”

“她只喝茶不饮酒。”

递酒壶的时候，顾中西微笑着介绍自己：“云峰山的顾中西”。

黄衣青年哂然笑道：“江南田家田友。”

“是那个田家？”

“是那个田家！”

“是那个云峰山？”

“是那个云峰山！”

江南田家，传闻是东大陆首富。田友是田家家主的第三个儿子，负责天南城的物业。

云峰山是与学宫、洪钟与凉风并列的四大超级组织，云峰山由十二峰构成，有儒释道，有剑客，有农夫，也有肉铺酒馆，宗师辈出。顾中西栖身的肉铺，的的确确是一个饭店。兆宋王朝有一个奇怪的规定，就是朝官致仕，朝廷都会送他一头牛或羊，明着卖掉吧，折了朝廷的面子，带着吧，许多人归途迢迢，哪里方便？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些牛羊被当作供养物，送到了云峰山肉铺。

“你不会真的来这里看花吧？”

“当然不是。”

两个都不能说来的目的，他们似乎都在等另一个人出现。反正还有时间，他们继续喝酒。这是一棵树冠很大的桃花树，可以供三四十人乘凉。同一时期种下的树，为什么偏偏这棵长得最大？

《风物志》上说，当年手植桃树的女子，每天都坐在桃花树下等她的情人。等了一年又一年，她种的桃花越来越多，情人却没有归来。在茶马古道上赶马，去的日子好记，归的时节难算。她种下这些花，有部分打算做成花环，奖励满载而归的英雄。但到最后，回来的只是骨灰，只能做了花圈。在埋情人骨灰那夜，她也为自己挖了坟墓。

“一棵树，两份肥料，当然长得比别的树大。”顾中西讲完，田又接着道：“不知道再加两份肥料会不会长得更旺盛？”

听到这话，顾中西觉得特别冷，他紧了紧衣服，赶紧再喝了一口酒。田友却道：“也不是每一个坑都能提供养分。”

顾中西看着田友，心想你还想挖开看看不成？

但地下凉不凉，他顾中西还不知道？他曾经待过最深的地底啊。

春风吹着。

桃花盛开。

两个男人坐在桃花树下饮酒。

“醉了埋我。我养花。”

多两份肥料，这桃树会更加茂盛。

“如果再加一份养料，不知道这树能不能上天？”

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白衣飘飘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顾中西看到此人，才相信仙风道骨所指是什么，就是眼前这样的人啊。他一身白衣，白须，头戴白玉冠。

二人赶紧站了起来，向道士行礼。他们等的人到了。

顾中西向他行了晚辈礼，“小子是来自云峰山的顾中西。”田友也在一边行晚辈礼，“江南田家田友问前辈安。”

道士给他们回了礼，眼睛却盯着酒壶道：“两个小兄弟真是好雅致，能不能也请我喝一口？”

田友赶紧递出酒壶，道士接过酒壶，也是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一阵猛灌，约莫喝了一分钟才停下来，顾中西目瞪口呆，田友见怪不怪。看来他真的很口渴。

“这么好的收纳物，却被当做酒壶，也只有江南田家有这份豪气了，这么好的甘露酒，能让我喝一分钟，值了值了。”道士看着田友，“你下这么大的礼，有事求我？”

田友一脸蒙逼地看着他，不是你约我来这里。怎么变成我约你了？

但他眼睛转得贼快，然后脸红着说，“我这趟出来，是找妹妹回家，但小妹对天南着了迷，非要留在这里。家里前几次派的人，都被她打回去了，没有办法，我这次才来，又怕她出事，就只能陪她滞留于此。她最近迷恋上茶艺，赖在张三茶馆不走，就非要混上儿媳妇才走，我也是这几天才打听到，张家的大儿子，才九岁。她却说，可以等他九年。”

道士看着他，睁大了眼睛，“就这事？这点破事你来找我？猫春天到了还到处溜达呢，何况那么大一个姑娘。难道她说得没一点道理？丈夫从小调教才容易成才！”

田友暗道，好不容易找个理由让你下台阶，你还杠上了，真是为老不尊，但他嘴上还是迎合着老人道：“看来我也得去找一个童养媳，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