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茕茕(一)79(1 / 2)

速速胡乱吃了几口,桂子谎称“要帮姐姐妹妹们买些丝线”,攥紧小票就往外跑。

到了大街上桂子这才发觉,并不当真知晓该去何处,婵娟只说过“同药铺在一条街上”“你到了便知”,许是故意不交代清楚。要是真未找到地方可如何是好,少不了又受她一顿挖苦。

停下脚步仔细看看手中小票,果然其上便写着铺子所在,“锦云坊”三字秀逸雅致,从旁装饰着七彩祥云凌霄花图样,在集贤街陈字巷,第十二号店面。

桂子喜得拍拍自己的头。“幸好你识字。”

这店铺牌匾门脸都做得极小,桂子在外看着总疑心走错了地方,但反复核对着门牌和手中的小票,的确是此地无误。

鼓起勇气自窄窄一道门走进,内里竟是另一片锦绣世界展现在桂子眼前。这是一间极宽敞又挑得极高的屋子,或许有别处二层楼那般高,抬头能见高处悬着一道道缤纷绚丽的布料垂下,如云彩倾泻成的瀑布,低处堆着一团团流光溢彩的丝线,似霞光织就的花朵,稍有几寸空处摆放些矮凳高椅,都由织工绣娘们占领。

她们忙碌着手中活计,谁人都是头也不抬,桂子有些慌张,不知如何找人询问。

“这不是那谁……谁家的小丫鬟来着……”

梳着高髻的华服妇人走向桂子。桂子一眼认出了她。而她或许并不记得桂子到底是“谁家”派来,全凭生意人嘴皮子功夫,先给足面子再说。

“啊!您是——丁师傅!”桂子拍着手。

“哟,大姑娘真机灵,还记得我呢。”丁裁缝嗔道。

“怎敢忘得了您!”学着丁裁缝的熟稔语调,桂子大起胆子也调笑几句。

我所言非虚,的确难以忘怀,桂子暗想,此生都难得见几位您一般人物。

接过小票,丁裁缝扫了一眼便交给了身旁候着的随从。

“啊?那我在此等候?”并未弄明白其中经纬,桂子仍有些紧张。

“算你运气好,今日我刚巧在铺子里,带你到处瞧瞧吧。免得愣在这里苦等。”丁裁缝冷笑一声。

她虽高高在上,但在桂子看来并无轻慢之感,便放心地随她在工场走动。

原来此地裁缝织工绣娘都是苦命女人,投奔了锦云坊,靠一技之长养家糊口。“我这里工钱开得不算太多,各人全凭本事吃饭,多劳多得,好劳好得。这些年店铺打出了名头,说不上客似云来,也是一年四季不愁没饭吃。遇上阔绰客人有时还额外打赏,这赏钱我可是一文也不沾,全数发给做工人。”

“啊,师傅,我午前去了一处做小绣鞋的铺子,那绣娘手艺也好生精美呢。您不将她也招揽过来?”

“我人手够用得很,且也不是做不出那样的活。”丁裁缝骄傲地说,“只是不做那些怪力乱神的生意。”

“嗯?”桂子惊讶。

“啥意思?你不知她家做什么就过去瞧?”丁裁缝也有些意外,“那可算是换运用的祭器,寻常人家谁要去买。”

桂子心中一动,怎么好些词儿都听不懂,什么换运?

“祭?祭谁?……蛇郎君?”她心里冒出来好些尊名,但一闪而过的灵光使她故意提起蛇郎君,不提东门县人人尊崇的龙王爷。

“你这孩子,咋咋呼呼。”丁裁缝压低声音,“蛇郎君收容世间夭折女婴的魂灵,是至阴之神,咱们女人家可不能白日大喊神明名号。”

“师傅莫怕,我也是可怜女子,蛇郎君心疼我还来不及,怎舍得降罪与我。但是师傅,为何我听说的是蛇郎君保护男子?”

“那是偏门说法,心里有鬼的人才信。你可想过,世间好些得了女儿不情愿的人家,那些女孩儿怎就纷纷夭折了,哪有如此巧合?这幽魂无处可去,自要请神明带走。”

好一阵无人回话,丁裁缝瞥桂子一眼。“你方才说你也是可怜女子,怎的了?”

“我……”原本只是戏说一嘴,被这似冷还热的眼神打中,桂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师傅,我前些年被家里人卖出来为人奴婢,此后便被他们躲得远远的,此事不想也罢,思想起来总是悲伤得很。幸得我今年新认了母亲,是天老爷——”

“那就莫去想,过好你现今日子。”丁裁缝无意细听,抬起袖子在空中一挥。“你瞧这屋子里大姐小妹,谁人身世不比你凄惨十倍。在我这里不愁吃穿,凭手艺本事还能攒些养老钱,每日里也如自家姐妹相处。你……”

她上下打量桂子,抬抬下巴命令道:“给我看看你针线如何。”

“啊啊,针线……”桂子慌了,“我不大行,在家里老被旁的丫鬟取笑。”

“那你试试,若是人才够巧,不会也能学。再说凡事不都是学会了练熟了,便成了自己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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