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女郎(三)78(1 / 2)

喜讯也使李璧父亲振奋不已,好几次陪着李璧早晚请安,雁回都要悄悄问他“你瞧父亲容色是否又好了许多”。

“是啊,你再次送来好消息,他怎能不为此高兴高兴,我这几日都在家中,说实话半是为着陪你,半是为着父亲,只是……”李璧吞下半句话,雁回也不再追问。

白日晴好宜人,午后李璧还命人将父亲抬到院子里晒了太阳,众人都感慨“气色祥和”“好得很”。不料夜里风雨大作,夫妇二人刚睡下不久,李璧似乎是被雨声唤醒,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心神不宁,非要起床去请父亲安。

“娘子不必同去,安歇便是。我只是胸中烦闷不已,恐怕不得不去。”

雁回虽也不愿他冒雨外出,敬他一片孝心,亲手帮他换了衣裳。“夫君切莫过虑了,父亲近来好了许多,有目共睹。你过去瞧了若是安好,自己也尽快回来歇息吧,莫扰了父亲安眠。”

“嗯,我去去就回。”李璧手抚着雁回腹部,“贤妻如此,是我走了大运。上天待我不薄,应也垂怜我父亲病中辛苦。”

他又看向雁回父母灵位,作揖道:“岳父岳母在上,烦请保佑小婿家宅平安,亲人康健。”

雁回轻轻拥住李璧,又不舍地放开他。“快去快回。”

独自留在房里,她也一时难以再次入睡,便在父母灵前上了三炷香,轻声念祷着。

李璧果然一夜未归,雁回心中已有了数,她和衣躺着等待,并不差人去问。

待到清晨,听到有人推门进来,雁回立即起身迎了出去。李璧满脸憔悴,一把用力拥住雁回。“娘子……我——”

听他语带哭腔,雁回顿时明白了,眼泪簌簌流了下来。她有些莫名愧疚,想说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也用力地拥抱着夫君。

“我父亲未享过多少福……”李璧半倚在雁回身上,携着她坐到床上。

“他辛苦前半生,挣下这点家业,扶持我同妹子长大成人,幸好我是成了家,让他瞧见了孙子——”他紧紧抓住雁回的手,“真不知要如何谢你才好。”

“谢我什么,是你命里应得。”雁回仍流着泪。“少责怪自己,你怎知父亲心中如何思想,或许他本人觉得此生无憾呢,有你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还说未曾享福?”

“顶天立地……”李璧坐直身子,“娘子说得是。如今我娘同妹子正是伤心时候,平日里她二人也拿不出主意,此时正是你我夫妇同心尽力之时。”

紧抱住雁回,李璧的脸贴着雁回的脸,在她耳边低语。“我此生有幸,得了你这般贤妻,再辛苦也是值得。”

热泪流淌到雁回脸颊上,同她的泪水交汇,雁回立刻想到“结发”二字,也紧紧抱住夫君的腰,感觉他好似一夜之间消瘦了几分,更是心疼不已。

为尽心尽力帮李璧操办葬礼,雁回事无巨细提了好些想法,不料都被李璧否决。

他似乎心里自有主意,全然不让雁回插手,早出晚归了好几日独自张罗,葬礼最终也办得很节省。停棺的日子里,雁回只得陪着李母见见上门悼念的各家亲友,偶尔随李母去看看玉光,因李母生怕她“伤心过度失了颜色甚至弄出病来”。

孙步云携茜娘到场致哀,共同入了礼钱,并肩敬了逝者遗体,与寻常夫妇无异。

但茜娘到底是茜娘,待到李璧接了孙步云同去说话,她同雁回也能私下里聊些体己的,开口便问:“恕我多嘴了,为何总觉这白事办得有些不尽人意,好些地方是否少了点意思,倒不怕先人不满意,只怕宾客有想法呢……”

雁回有心回避,故意不答。方才已见茜娘脚步有几分飘摇,她此时说话时皱着眉,不是往日神色,便问茜娘身体。“姐姐可还好呢?我总怕你过来疲惫,且此时我们家中也并非什么吉祥地方。”

茜娘想了想,叹气道:“唉,自家姐妹,我岂能不来瞧你,但是与你说实话,我是没料到小产也能令人大失元气,时常头疼发晕,只是我不愿同孙家人提起,怕他们又念叨我故意摆架子。”

“凭什么……”

“你是不知。除却身上难受,心中也好生过不去。我虽万般不情愿,想来也没法子,为人妇或许还是有个子嗣的好,免得旁人说三道四,你再如何不在乎,也听不得那些闲话。”

茜娘伸手摸着雁回的腹部。“快允我沾些喜气,早晚还是得生产一两个出来,堵住人家的嘴。真想同雁妹妹这般能生会养的,少了好些麻烦。”

一时百感交集,雁回不知该如何回话。回头望去,李璧同孙步云还在交头接耳。

白事期间李璧比此前沉默了许多,每日只顾忙碌治丧,自他父亲下葬后又在坟前搭了棚,足足守了七天七夜。雁回因有孕在身,未能同去,心中又愧疚许多。

终于待到李璧回到家中,雁回见他面色青黑,身躯消瘦,心疼得又要流泪。

李璧更关心她的身体。“我再辛苦也是应该,只是多日不见,娘子孕相更显,必定也是劳累得很。”

“回程我特意去见了东门县有名的绣娘,带了这份画册与你,娘子看看可有瞧得上的,可为腹中女儿订上一对鞋履,迎她来这人世间行走,取个好意头。”

“嗯?”雁回接过画册,小小一本做得精致非凡,她略略翻看,约有十余款小巧绣鞋。

“如此好物用在婴儿身上,未免太过奢华。”雁回问,“不是不爱铺张吗?再说你为何独自去看,也不带上我,我央你多少次了,求你带我出门走走。”

“应使的钱财还是得拿出手。你有身孕不好四处走动,再说我也只是自父亲墓地归家,路过集市便去瞧了一眼,原也不是特地过去。”

这怎就是应使的钱财了?雁回强要同李璧去绣娘处看看。“光是给我册子怎瞧得出是否值当?且不说我腹中也可能并非女孩儿,即便得了女儿,还在襁褓中就穿戴奢华,可不是治家之法。”

见李璧犹豫,雁回正担心方才说得严厉,连忙爱娇道:“谁家夫妇不是携手并肩去了好些地方,我只盼同你去集市上散散心都不可吗?”

李璧揽过雁回,轻抚她的发丝。“那你答应必须时刻在我身旁,去瞧瞧绣品我便送你回来,我另有生意事要谈。”

“我不敢耽误你,何不我带桂子过去,她熟悉城里街市。”雁回抬头期盼地看着李璧。

“不不,我护送你。”

“夫君待我真好……”雁回心中甘甜如蜜。“啊,我将韶安也带着,从小便多见人们往来,管教他不怕生。”

她站起身,将李璧轻轻推倒在床上,趴到他胸口说:“可惜已为你怀着了,不然……”

听说李璧夫妇要去集市上,婵娟和金娥都怂恿桂子。“你最爱外出了,你陪着去。”“我二人不惯在外,早没了那街头习气。”“刚做的新鞋子可不好出门。”

“得得得。”桂子点头又摇头,虽听得懂二人句句推诿,时时暗讽,桂子的确喜爱外出。“不消说了,我去便是。二位姐姐且在家中扮闺秀,你们高贵人儿,怎可去外头抛头露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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