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去来兮5(1 / 2)

出天宫西行九万里,余霞成绮,江澄如练。

风烟如画处,有千峰耸立。

归去来兮院就在这距离星辰最近的一峰之上。

天风朗朗,星河倒映。

见初心习完剑后,团圆奉着一只木匣走来。初心擦好汗,净完手,打开木匣,展开一幅长卷。这幅长卷是兮院为无释下月生辰准备的贺礼,每个星卫都在上面写了一个“寿”字。

仙生漫长,生辰颇多。准备生辰贺礼对于初心来说,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情。别的仙者倒也罢了,平日里交集不多。无释的生辰贺礼却是免不了的。

从前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寿字长卷最好,既有诚意又不俗气。最重要的是,长卷的内容与格局会伴随星卫的新增而变化。形式虽是固化了些,却也不算重复。

只是一想起在无花宫的那五百年间,无释每每见到她的手书时,总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不悦便十分为难。兮院准备的长卷中是不能没有院首亲自写下的“寿”字的。如此,只得把握好分寸,出其不意的混在某个角落里,但愿能以拙藏身。

一驾车舆,驷马昂首嘶鸣,朝兮院的方向腾空而来。在初心面前停稳后,凝明掀帘一跃,朗声道:“丫头,本君来了。”

天界的坐骑最为彰显仙者的身份与性情。仙者往往要修行六千年才能拥有自己合意的坐骑,时间或长或短,因修为而异。在此之前便都是驾云。初心早在三千年前便可拥有自己的坐骑,只因嗜睡且低调,故而一直踏云。

这驾车舆出自天宫,诸仙称天马金辇,无论何时何处皆尽显高调。太阳龙纹鎏金车身,奢华却无俗姿。驷马在侧,皆是天马,金翅白鬃、昂昂颙颙。然而,却并非凝明的座辇。

初心自香霁殿下的记载中知晓,殿下出生时,天帝亲选小天马,绘金辇图纸。辇中有许多暗盒可置放殿下物件,且有大量空间堆放书卷,殿下出行时既可读书、亦可玩耍。粲若院一役后,天马金辇跟随凝明在苍风积。因此虽属天宫之物,却久未在天界出现。

说不上是怜惜还是感慨心绪,初心走上前一臂抱着为首天马的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白色的马鬃。那匹为首的天马顾视清高,气息深稳,低回拂地时纤尘不沾,见初心抚摸,收去了眼中的锋芒,目光柔和而深沉,还把头在她的掌间相蹭,以示对她的回应。

马首盗骊平日里最是清高乖戾,就算凝明也不敢招惹于它。否则,让它往东,它便带着其他天马一齐往西。脾气一上来,什么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敢往里闯。今日他见盗骊被初心抱着脖颈,神色还能温和自若,心中十分纳罕,难道这就叫做区别对待?

初心安抚天马之后,依旧向凝明行了仙友之礼。蘼芜殿中一面仓促,此时才看清楚大殿真容。听闻他自小就有英武豪迈之气,颇得先天帝遗风。不过在她看来,更卓然的是衣品。他一身衣着乍看十分朴素,却大有玄机。一万年前的织艺如今早已失传,衣料是难得的珍品。衣袍的样式虽极尽简单,但剪裁的分寸却告诉初心,这是对衣着极为讲究之人。

凝明见初心腰间悬有一根竹枝,约有一尺余长。想起在星星堆的上空感受到的一阵剑风,如此飘渺而莫测的剑式从未见过,遂问:“丫头的剑法本是轻灵的一式,却生有巨力,不知师从何人?”

想起春风淡淡,星辰焕焕,她曾双手支颐,见一壁上映着师尊舞剑的身影与缤纷的落英。凡人仰慕谪仙人,师尊是谪仙中的谪仙吧。只是,此事细说起来复杂。初心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小仙至今尚未得其精妙,多年止步不前,师尊名讳不如不提。”想起师尊曾说过,这一剑法的最高境界是落花微微,微微者,清闲、幽淡、雅静。而她则正相反,剑风入江风浪千丈,入竹万竿倾斜。她顿了一顿,继续道:“正如大殿所说,本是轻灵一式,却化巨力,实则是本末倒置。”

凝明:——

见初心怅然若失,凝明没再多说。目光不经意的挪至那位长得一团和气的侍卫,侍卫冲着他团团一笑。

本就看她面熟,这么一来,他想起那晚为初心照明的星子,恍然道:“哦,她是,……”

初心回应:“我的近卫,团圆。”

团圆?好名字。凝明由衷的服气。想起潜渊那小孩儿心性,觉得还是要人如其名才好。想想自己,对天马金辇万般供着,盗骊还总不高兴。潜渊更是可怕,穿上去就脱不下来,连哄带骗方能脱身。这都是些什么呀,他这凑凑合合万把岁了,身边就没什么是省心与合意的。

扫了一番那幅寿字长卷,凝明沉吟道:“这是为无释准备的生辰贺礼?”他想,这么多个寿字,果然是为未来帝尊庆贺生辰的气象。这马屁拍得真省力,每人每年写个“寿”字,一点也不劳命伤财。星星堆里这么多星卫凑成一幅长卷,声势却是浩大的。

“哪一个是我们院首所书?”他随手一指,自问自答:“这个吧?虽藏身于犄角旮旯,却劲若飞动,意气昂扬,像是我们院首的手书。”

初心:——

团圆:——

若不是在一旁看着初心落笔,团圆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寿字中找到院首写的字。

见二人目瞪口呆,凝明随即笑道:“本君蒙对了?”

初心:——

只要无释认不出来就好。初心默默长叹一口气,收好长卷,放入匣中。

酒窖中,凝明和初心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还拿着铲子在地里深挖了好几道沟,并没有找到凝明所说的佳酿。二人俱灰头土脸的一无所获。凝明一来,就把兮院的酒窖折腾成这副模样,心中着实惶恐。

“酒呢?”初心的神情一言难尽,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尘土。

凝明真心委屈。他随身常带有一只装酒的葫芦,今日本以为来兮院能喝到佳酿,因此就连酒葫芦也没带在身上,“不是,那日我问你那些酒品可还有了,你说有;我一来你却问我那些酒品藏在兮院哪里,从前它们确实就藏在这间酒窖里。你在无花宫当差多年,回兮院时故园几近荒废,可我更是六千年也没回过清凉道啊。”

酒是没喝着,还吃了不少土,凝明决定退而求其次:“来时经过你们橘园,千树万树的橘子结在枝头,很是热闹。没有佳酿,果子也可以啊。”

见凝明终于知难而退,初心让星卫将早已备好的橘子,又新添了可供盥洗的水和织物送来。两人把脸和手清理干净,坐在酒窖另一端剥橘子吃。

凝明把一瓣橘子扔进嘴里,澄亮的香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酸与甜娓娓蔓延开来,依稀有阳光、雾水,及花香,风味绝佳。“好,好,闻说最近天宫的仙子都在找酒喝。”

初心知道,他连声道好的是橘子,与后面一句无关。“为何?”她问。

凝明神情有些讶异,“此事你不知晓,这桩秘闻都传到我们苍风积去了。”

初心:——

都能传到苍风积的还能算是一桩秘闻?魔界女子擅调胭脂水粉。凝明在自己所辖的两城千里雪和芳华里均设有集市,让女魔们出售自己手制的胭脂水粉。千里雪的胭脂、芳华里的水粉,素有盛名。天宫仙子常有光顾,想来这就是大殿的秘闻来源吧。

“不仅与你们的释殿下有关,还与你这星星堆有关。”

听他这么一说,初心就更费解了。

无释也就罢了,从来就是新闻中心。可归去来兮院在天宫之外,这些年又着意的低调,与无花宫甚少牵连。

初心忽然想起,难道是指数日前的那桩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