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寅时4(2 / 2)

那天,张怀仁的掌心被谢念撒出来的汤汁烫了个水泡,但是他看见了春天。

高山流水,春风十里,落红娇艳。

谢念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就算知道了张怀仁的身份,还是为了践行自己要陪伴的承诺,时不时就找机会偷溜进宫,还会送些小东西给张怀仁。

这些东西大多很廉价,无非是他前些日子在街上吃的好吃的酥饼,更有甚者是他前不久去勾栏听的好曲子,学了三两日就为了给张怀仁哼几句。

但是张怀仁却很喜欢,他已经厌倦了别人上供的珊瑚和画卷,拿着千篇一律的东西,却没什么真心。

他喜欢谢念的一切,这些东西放在眼前是鲜活的,拿在手里是炙热的。

谢念一天天没个正形,叫他读书更是要了他的命,但自己读书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斗蛐蛐或者抓着纸胡乱画一通。

后来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学会了编手绳,自己躲着编了四五天,套在张怀仁手上大了一圈,套在头上倒是绰绰有余。

张怀仁觉得好笑,冷着脸说,你这是想让我当蛮夷。

谢念腮帮子一鼓,脸皮厚得跟城墙拐一样,不要脸地说,你这个宫门都没出过的太子懂什么,我故意的。

张怀仁觉得好笑,放下书本,支着脑袋,偏头看他,阴郁的脸上挂着笑,问他自己不懂什么。

谢念这个不学无术的二百五自然没说什么学术上的造诣,而是掰着手指头说什么城北的核桃酥、勾栏院的头牌。

说到后面就变了味,说什么塞北的草原,奔腾的黄河。

谢念说完,一头倒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枯叶,朗声说:“张怀仁,等你当了皇帝我们就一起去塞北骑马,去饮长江水。”

“就你和我。”

张怀仁手里书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掌心滚烫,说好。

继而沉默了半晌,他开口说,谢念,不用等到那时候,你先与我将这皇宫看了吧。

于是他和谢念用脚丈量着这凄冷东宫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曾经被人血浸染的石阶,那些没有被光照过的角落,都变得清晰又滚烫。

“殿下,事出紧急,您让我查的山贼……”

张怀民仿佛酒醒一般,抵在谢念额头上的手一颤,他扭过头,对着裴守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谢念的眉头舒展,他才慢慢坐起,俯下身将锦被往床上人的身上拉了拉,又将帷幔放下。

张怀仁瞥了眼门外:“李公公怎么不在。”

裴守抱拳,垂下眼睑,冷声道:“殿下下月大婚,准备事宜去了。”

大婚二字被裴守下了重音,张怀仁没什么表情,从行礼的裴守身边掠过,带着冷气。

“裴守,别忘了本分。

“有些事不是你能置喙。”

裴守一动不动,说了声是,而张怀仁已经走远了。

房里只剩下月光下晃动的帷幔和一身甲胄的裴守。

甲胄在冷月下反着银色的光,像是刀刃一样划过柔软的帷幔。

“那话我不是说给殿下听的,”裴守仿佛在自言自语,“下月与国子监嫡女行大婚之礼,有些事确实不是我能置喙的。”

“而有些事不仅不是你能置喙的,也不是你能奢望的。”

“东宫马上有二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守转过身,带着一身甲胄发出不小的声响。

“别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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