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18(2 / 2)

这出乎姜晏晏的预计,让她一时很有些没防备。一上午两人都在分头游玩,虞珩偏好的极限运动与她闲散的度假节奏互不相扰,让姜晏晏以为这就是此次出行的基本相处方式,对此她还深感好评,虽然女伴午后的离去让她失去一个陪伴,但一个人玩也没有不好,总归只要能避开虞珩,就是理想的度假时光,因此,当眼睁睁看着虞珩也拿着门票进入植物园的时候,姜晏晏险些没能控制住脸上一瞬间的失望表情。

直到虞珩抬眼,她才若无其事转开了脸。

虞珩的加入让姜晏晏的行程有意无意在加快。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驱使,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足以令姜晏晏感到分神与苦恼,有些地方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参观,面上仿佛无事发生,心里却逐渐生出埋怨,尤其虞珩全程没有表现出对植物园的半分兴致,姜晏晏甚至怀疑他可能一直在神游,然而每每不经意间往回看的时候,又总能见到他跟在不远外的地方,眼神明明平淡,却几乎总是可以第一时间精准捕捉她望过来的视线。

仿佛时刻都在锁定她的动向一样。

姜晏晏只花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植物园。两人回去度假别墅,路上她看上去很有想法,却半晌都仍是不做声,直到虞珩先问出来:“有话要说?”

姜晏晏停了半天才开口:“你不喜欢植物园的话,可以不用一起去。”

虞珩说:“我没有不喜欢。”

姜晏晏觉得他的回答很敷衍。又过了片刻,压着语气尽量平静地指出事实:“可你也没有看那些植物。”

“看了。”她听到他的低沉回答,“你在兰花馆逗留的时间相对长一些,对石斛跟白蝶兰兴趣一般,但在金沙树菊跟姜氏荷面前待了有一会儿时间,尤其是姜氏荷,还拍了好几张照片,看来是很喜欢。”

虞珩微微侧头,对上姜晏晏一瞬间说不出话的表情,又说道:“喜欢的话,可以让装修设计师在旧宅单独辟一处温室花房。”

回到度假别墅后,姜晏晏很快进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半天不见再出来。

直到傍晚时候她才被虞珩一通室内电话叫下楼,外面开始在下雨,虞珩取消了当晚的订餐,只简单叫了餐送过来。等待的过程中姜晏晏在离虞珩远一点的地方坐下,后者正在审阅一份秘书发来的文件,姜晏晏将目光落在窗外雨天连绵相接的远景,过一会儿却又不自觉转过视线,微微皱起眉毛盯向对面,简直要将人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她心中正逐渐生出疑惑。很难再以一贯的思维来解释虞珩近日的行为,尤其在今天,那几乎给她一种近乎明示的他很容易亲近的感觉。姜晏晏不得不质疑自己的感受是否有偏差,又或者他是否抱有其他重大目的,毕竟以如今的形势,他基本不必再通过迂回且耗费精力的怀柔手段向她达成一些事,她在他手里已经太容易被拿捏。

姜晏晏冒出不少念头,又一一被自我否决,直到不久后思路被送餐服务人员敲门的声音所打断。她慢吞吞起身去餐厅,用完晚饭后没多会儿就又回了楼上,然而刚洗过澡不久就又被叫了下来——虞珩依照她在莲江市时候的饮食标准叫了一例安神汤送过来,姜晏晏再次接到室内电话,只好胡乱披了件开衫下楼。

这一天她似乎总在被动与虞珩同处一个空间,让她的思路很难连贯。姜晏晏怀着一点点不满迈下台阶,虞珩正坐在会客厅沙发上听取海外子公司下属的汇报,安神汤就放在他手边不远,被清白色的瓷盖严密封住保温,直到姜晏晏走过去,才打开推到人的面前。

会客厅的灯光只开了头顶一盏,堪堪将两人收拢在光界之内。咫尺之外便是静谧的雨夜,姜晏晏垂着眼,将一碗汤喝得心不在焉,或许是大半天一直在琢磨研究的对象就在眼前,让她一时只能感知到对面,虞珩在会议中几乎不曾发声,耳边只传来他偶尔以铅笔记下数字的沙沙声响,与此同时她鲜少见他穿家居服的模样,柔软布料此时服帖勾勒出衣服主人原本的身形线条,那支乌墨色哑光材质的水杯被敞开盖子,随意放在一边的小几上。

姜晏晏放下了汤碗。起身准备返回楼上的时候被叫住,虞珩暂停会议,向她说:“再等几分钟,会议结束后看旧宅的装修效果图。”

十分钟后虞珩关掉会议界面,打开设计师发来的初稿样册,将屏幕转向姜晏晏的同时开口:“已经叫设计师加改一座温室花房出来,如果还有其他想法,随时跟我说。”

图册所表达出的旧宅装修风格与姜晏晏预想中的不大一样,虞珩看上去并没有再复制粘贴一座大号版云阙三号院的打算,宅院整体以考究典雅的浅色风格为主,在明显是主人卧室的房间甚至采用了偏暖的色调,除此之外,所有格局则全部推翻重来,姜晏晏原本的卧室位置被设计成了书房,她半天没能在几间客卧里确定自己的房间是哪一个,突然听到虞珩低声开口:“颈后怎么了?”

姜晏晏下意识回手摸了一下。

那里大约是下午在植物园的时候遭什么东西叮咬过,回来后痒过许久,姜晏晏抓了几次,后来摸到快要破皮的触感才收手。她此时大半注意力都在图册上,对虞珩的问话回得简单:“下午被咬了包。”

“没有涂药膏?”

“没有找到。”

半刻钟后有山庄服务人员因为一通电话而上门,虞珩起身去应,回来时掌心里多了一管药膏。姜晏晏在他的示意下坐得更近一些,同时微垂下头,披散的头发也被归拢到一边握在手中,由此露出耳后一片梨花一样颜色的皮肤来。

那里正中央一粒被抓破的红点,底色却是一片细腻的雪白,像是在淌出丝丝缕缕温软的香气,顺着纤长伶仃的线条,绵延进盈盈一握的单薄衣裙里。

姜晏晏半晌没有等到他涂药膏的动作,抬头莫名看过来一眼。

虞珩这才伸出手,蘸了一点药膏在指腹。窗外雨声簌簌作响,在无人知晓的一瞬间,呼吸已然被放空。一年多前的某些场面轻易被唤起,彼时一身反骨握在怀中,给人以随时可以掌控的假象。许多事情被容许发生,本身就是一种放纵。

虞珩的动作轻缓,除去颈后那一点冰凉触感,姜晏晏再感觉不到其他。明明挨得极近,她却听不见他的呼吸,身后的人安静有如光影,甚至泯于其中,直到又过片刻,虞珩蓦然退开大半距离。

她听到他沉着声音开口:“可以了。”

很快虞珩起身离去。姜晏晏在原地懵然半晌,没有再见到人回来,最终关灯回了自己房间。

虞珩最后的反应令姜晏晏的不得要领又添一笔。隐约有些事情的发生在超出预计,她不得不试图复盘旧事去寻根究底,半夜的辗转未眠足以让人想起诸多先前不被察觉的过往,比如几个月前她不慎从楼梯摔下,深夜时分主屋空无一人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冲进来发现事故的竟不是监控人员,而是本该在偏屋睡得正香的厨娘,对方一身带着室外寒意的睡衣径直推开大门向她奔来,匆匆将人扶起的时候,手中的电话堪堪挂断。

或许有太多痕迹被掩埋或被忽略。姜晏晏一直到凌晨时分仍难入睡,直到最后半梦半醒之间,一种几率渺茫却完全契合的解释突然闯入脑海。

她倏然睁开眼,几乎同一时间开灯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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