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16(2 / 2)

蔡锦娴不禁转眼看向姜晏晏。对面的长辈则显然已经怒极,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在这跟我狐假虎威充什么大头,我现在就给虞珩打电话!”

姜晏晏在这句话里陡然冷静下来。

她的手指下意识蜷了一下,已经开始为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威胁话语感到懊悔。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告状,电话接通的瞬间姜晏晏脸色难以抑制地白了一下,虽然很快竭力镇定,却没躲过对方眼睛,对方脸色立即变得洋洋得意,话跟着说得故意大声,像是要让周围人都听见:“喂,李寄年吗?虞珩干什么呢?让他现在就接我电话。”

另一端不知说了些什么,对方紧接着就说:“姜晏晏是虞珩让来协调筹建慈善基金会的人是吧?她怎么没说两句就开始威胁起人来了,你们老板前几天可是亲口认可的我家小孩毕业以后就能进集团做事,现在姜晏晏却跟我说,只要我不肯在意向书上签字,不但连我子女饭碗要丢,我还得后面挨罚?合着好好一桩做慈善的事,还搞起连坐强迫那一套来了,你们老板居然还下过这种指示呢?”

话筒的声音被放到极致,李寄年带着一点赔笑的声音响起,不止姜晏晏,连不远处的旁人也听得一字不落:“这是哪里的话?虞总从没下过这样的指示,中间一定是有误会。捐款金额跟分工明细都可以调整,今晚的事我会向虞总转达,您别急,需要我现在过去一趟吗?”

又对话几句,直到周围人眼神逐渐变化,姜晏晏脸色彻底变白,对方才志得意满挂了电话。蔡锦娴试图解围,却拦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恶意羞辱:“说是叫你办事,实际也就叫你跑个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随随便便就敢胡说八道,你要是个集团员工,这会早就卷铺盖走人了!虞家费尽心血把你养这么大,就养出你这副作态,等我明天亲自去找虞珩……”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声音沉沉响起:“找我做什么?”

周围人肃然一静。

姜晏晏脸上冰白一片,摇摇欲坠般立在原地。虞珩向季鸣看去一眼,后者会意,从隐蔽处低调上前,请两位女士先行离开了会场。旁边虞家长辈早已堆起满面笑容迎过去,几句寒暄后忙不迭把电话里告的状又讲一遍,看虞珩脸色越发冷淡,更加得意,火上添油地补充:“叫她跑个腿,竟然就敢乱传话,险些叫我误会是堂侄你的意思……”

虞珩眼皮不抬地打断:“就是我的意思,怎么了?”

对方顿时卡壳一样愣在当场。

虞珩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是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的程度,仿佛全然没看见对方一张憋得通红的脸,轻描淡写又说道:“李寄年不负责跟进慈善基金会,不知情就私自应承,明天我会处理。至于姜晏晏,她的话从头到尾都有我的授意,堂伯哪一句不满意,不妨现在当面再跟我说一遍。”

姜晏晏先一步回了云阙三号院。

晚宴上闯的祸让她不能直接毫无挂碍地去休息,一直待在客厅等候发落,却半晌不见虞珩回来。春夜转暖,姜晏晏最终歪在沙发上迷糊睡了过去,却又不甚安稳,便梦到一些同样不甚安稳的旧事。

她早就不复幼年时候的天真单纯。

那或许归咎于虞彦庭连年不断的蛊惑与教唆,又或许她其实本就与虞彦庭的恶劣性情别无二致。只是多年来那一部分不完美被完美地隐匿在优渥安逸的生活环境之下,令她只需做一个孺慕不谙世事的小孩,直至岁月变迁,虞氏新旧权力更迭,所有的心机世故才终于随着内心隐忧的不断扩大而逐渐显山露水——早年失去双亲,以外姓身份寄居的事实令姜晏晏天然缺乏倚仗,维持生命所需的高昂医疗花费却注定要让她寻觅一位足够强势的靠山,多年来那位靠山一直都是对她宠溺无度的虞锋,直到她不得不意识到,那终究会变成始终都厌恶她至深的虞珩。

一年多前的那天晚上,她与虞珩意外发生的那次事故,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勾引。

在那之前姜晏晏的所有示好都毫无效果,唯有那一晚计划成功。姜晏晏强撑睡意不肯合眼,直到暗处的摄像师发来确认顺利的通知,才终于定下心来,丢开手机疲倦睡下。那天晚上她的想法多而激烈,但总体离不开要让虞珩对她负责的要旨,如果他肯就此痛快答应解除她与虞彦庭的婚约,并同他缔结婚姻契约关系,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是,就只好以柔弱面目引人垂怜,那是她近几年发现的,在异性面前几乎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而如果以上均宣告失败,下下策便是祭出照片要挟,只是这样惹怒虞珩的概率几近百分之百,潜意识里姜晏晏不乏忐忑,但无论如何她都还是虞锋掌上明珠般的存在,事情万一闹开,虞锋总不至于坐视不理,她也并非没有胜算。

姜晏晏睡得并不深,再睁眼时,天色刚刚露出来亮光。

窗外雨雾弥漫,绵延出室内暗昧而静寂的冷。虞珩不知何时立在窗边,他已经穿戴整齐,察觉床上细微响动,侧过视线。

光线细弱,姜晏晏看不分明他的神色。不久后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接着掌心张开,里面是一张已经被掰碎的相机存储卡。

姜晏晏眼睁睁看着他随手把东西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你雇的人已经被打发走,昨晚的事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虞珩半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语调始终沉冷:“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以此为结尾,已足够难堪。然而姜晏晏很快意识到来自虞珩的惩戒还远远未完——在那之后不久,体检中心即遭到几乎全员更换,为姜晏晏特别设立的疾病专题研究项目组也被取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再未有过单独相处,直到转过来年的春节一起为虞彦庭送机,回程路上两人一路无话,那份疏远的冷淡反而让姜晏晏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以为风暴终于停歇,然而不出数日,却发觉自己遭到拘禁。

长久的不安定感让她在睡梦里都眉头紧蹙,蜷在沙发中极不舒展的姿势。直到朦胧中似有只手轻抚上额角,姜晏晏惺忪睁开眼。

客厅的灯光关了一半,虞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回来。旁边铜几上放着一份意向书,空白处已签下虞家长辈的名字。姜晏晏揉着眼无意间瞥见,当即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已经脱口:“今天晚上我不该情绪激动,公共场合顶撞长辈,态度恶劣……”

动作间她身上的绒毯滑落下去,淌出肩颈处一片流玉一般的肌肤颜色,虞珩扫过去,收回视线。

他低声截断她的检讨小作文:“坐好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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