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17(1 / 2)

姜晏晏有片刻茫然。

沙发虽然松软,她坐得却也没那么不端正,让虞珩的话听上去有些没道理。但她还是稍微往里挪动了一下,落地灯光影交错,勾勒出面前虞珩半挽起的深色袖口,以及腕骨向上修长分明的线条,只随意搭放的姿态,却隐隐透出克制的力量,这一幕莫名与梦境中的某些画面相重合,姜晏晏发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不自然抓住了绒毯,将周身裹得更紧了一些。

她听到他说:“今晚的事没有怪责你。”

姜晏晏微微睁大眼,狐疑地看向虞珩。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又或是他根本多喝了酒。当晚她的言行往轻了说是顶撞长辈,往重了说就是越权自专,若要被细究,句句都堪称精准踩在护短又独断专行的虞家掌权人忌讳上,姜晏晏为此连睡梦中都辗转不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虞珩肯对她轻飘飘放过。

要知道历来哪次虞珩的规训不是严厉又正经。多年前他只出席过一次她的家长会,回来后的数落简直比虞锋多年加起来都多,若是旁人敢这样讲,姜晏晏早就不给面子拂袖而去,又或是干脆大哭叫人自动偃旗息鼓,偏偏在虞珩面前连哭都得忍着,毕竟就在家长会前不久,她刚刚在办公室旁观过他训人,一名精明能干又美艳动人的管理人员被训到梨花带雨半个多小时也没得到半分容情,眼泪是对付异性的利器,但对虞珩毫无效果,姜晏晏对此认知深刻,否则也不至于在回云阙三号院的路上就紧急组织自我检讨小作文,虽然也未必有用,但态度端正至少不会有错。

姜晏晏对虞珩的宽宥保持警惕,她说:“可是我把事情办砸了是事实。”

虞珩突然说:“让你接手慈善基金会的事,你觉得是在故意为难你?”

“……”

姜晏晏一时语塞。

让她给出一句否定回答实在违心。毕竟今天晚上来自虞家长辈的敌意并非个例,而是整个虞家对待她的普遍态度,将她一个外姓人丢去对接这群工于心计的老狐狸,沟通协调不仅不会顺畅,更可能会遭遇额外羞辱,虞珩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却决计做如此安排,除去是在存心为难之外,姜晏晏别无他想。

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过了片刻,低声说:“我不想再继续接手这个了。”

姜晏晏垂着眼看向自己的手心。“我说不动那些长辈。而且,以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去当说客,毕竟,”她轻轻翕动一下鼻尖,才说下去,“我知道虞家现在不满意我。”

姜晏晏有片刻没有听到虞珩回复。手指缠绞又放开,索性把最近的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另外,我还是搬出去住。”

她的声音始终不大,同时态度柔顺,眉眼低垂像是很听话,说出来的话却一副恨不能与人切割再无瓜葛的模样。与虞锋去世前相比,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像是毫无变化,室内静默半天,虞珩突然说:“要不要出去玩散心?”

姜晏晏懵然抬头。

她拿不准话题为什么又突然会拐到这里,虞珩却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念出一个岛屿的名字,继而说:“现在还没到暑假,远一点的地方要倒时差,时间上暂且不允许。可以去附近小岛上转几天待个周末,那边的度假山庄刚修建完毕,周围有一片野生植被跟灯塔海湾,风景不错。”

“……”

姜晏晏简直是目不转睛看向他,虞珩却没有再提别的,只说:“早点休息吧。”

眼见他要起身,姜晏晏忍不住开口:“没有了?”

“什么?”

“今天晚宴上发生的事……”

姜晏晏的话几乎接不下去,她总不可能反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追究当晚她犯下的那些过错,但她的不可置信的确来源于此。虞珩从未容忍过一个人的出格,人前或许还会给予适当回护,事后的教训却不会通融半分,从小到大那些让姜晏晏屡屡心态崩溃的严刻训诫自不必说,就连备受宽容的虞彦庭也一样有过大年三十还要被兄长拎去书房再教育的惨烈经历,虞珩的严厉太深入人心,若说轻易就肯将此事揭过,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虞珩像是读出她的未尽之意。“今晚一些言行是不够稳妥,”他说,“但我念那些长篇大论,你又不爱听。”

“……”

姜晏晏勉强克制住内心一种名叫“原来你也知道”的情绪外泄,听到他又说:“让你接手慈善基金会的事并不是在有意为难你。我说过,遇到困难要及时跟我说,这不是一句敷衍的话。”

转过次日,姜晏晏下午课程结束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被季鸣载去了集团总部。

在那里她被径直引往虞珩的办公室,一名年轻女秘书接待了她。自虞珩彻底掌权后,姜晏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路环顾四周,一张熟悉面孔都没遇见,就连李寄年也不见人影。据说他是被临时派去处理一桩棘手事务,时间紧任务重,此时正在其他城市灰头土脸奔波,女秘书温温柔柔说完,将人安置在虞珩办公室的沙发上,又端来茶点,随即便听见刚进门的虞珩一句“她不吃零食”,因此又将饼干奶茶之类的东西撤走,另外添了水果沙拉和酸奶端上来,还顺带拿来了平板电脑和杂志,这才静悄悄退下。

虞珩说:“等下一起去吃个饭。”

姜晏晏由此一直等到夕阳西下。

中途有秘书前来请示下班,得到允准后轻手轻脚离去。整个楼层逐渐安静下来,最终只余下他们两个人,姜晏晏却觉得虞珩当天其实并不忙碌,他的工作态度看上去不紧不慢,甚至有点像是刻意拖延,并不急着去吃饭的模样。姜晏晏把一盘沙拉慢吞吞吃下一半,才见他起身去往休息间,门没有关严,因此隐约可以瞥见虞珩换衣时的动作,背肌中间一道沟线纤长笔直,姜晏晏无意间看到,很快收回视线,接着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虞彦庭”三个字。

姜晏晏微顿一下,起身出去办公室,一直到楼梯间拐角处才接起。

虞彦庭懒散抱怨的声音随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怎么接个电话要好久的。”

“从我给你打电话没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半。”姜晏晏平静说,“我以为我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

虞彦庭哎呀一声,嗓音沙哑间带出两分笑意:“一句玩笑话都要当真?我最近感冒了,又咳嗽又发烧,你可是我未婚妻,在电话里都没听出来吗?不问候也就算了,还对一个病人这么凶。”

姜晏晏说:“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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