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15(1 / 2)

虞靖生近几天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

从他到医院报道的第一天起,父亲就耳提面命要他谨记此次轮转实习的重要性。他花了不少力气才让虞珩松口同意他进入自家医院轮转,虞靖生的实习表现将直接关系到未来前途发展,更将影响虞家掌权人对虞靖生本人的优劣评判,容不得半点差池,因此叮咛他务必收起那副清高面孔,谨慎维护与同事间的相处关系,需知在事业上升期,积攒一派好人缘与习得一身好本领同样重要。

虞靖生对此从未真正上心过。

他自认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一直以来都对父亲一手规划好的事业路线兴致缺缺,也就不怎么试图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业务能力方面虞靖生严谨敬业,待人接物方面却屡遭诟病,严于律人的性格让他对大多数同事都展现出不加掩饰的疏远乃至厌恶,就连同师父戴一弘的相处也仅止于工作交流,为此虞靖生被父亲批评过多次,却都充耳不闻无动于衷,然而近来却像是突然转性,整个人变得包容和善许多,不仅大方地叫下午茶给全体同事加餐,更主动同不少同事缓和私下关系,言行举止很像是在刻意收敛自身喜恶,姿态变得圆融且周全。

寻常同事只觉得他变得易于相处起来,倒是偶然路过探望的好友旁观出端倪,不由打趣:“你不是最不耐烦这些人情往来的东西,怎么突然就肯耐下性子打点同事了?难道你爸劝说的话终于被你听进去了?开始想正经搞事业了?”

虞靖生握着咖啡喝了一口,没有否认。

他的态度让好友越发纳罕,接着挑眉问说:“不会吧?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怎么就开始突然转变观念了?”

虞靖生一时没有回话,过了片刻,像是想起些什么,突然兀自笑了一下。好友被笑得莫名其妙,接着听见他说:“如果一个女生肯答应你一直以来的邀约,可能会是什么意思?”

近来,对于虞靖生接连不断的邀约,姜晏晏一概答应得很痛快。

那不止限于由虞靖生小心翼翼提出的吃饭或看电影,姜晏晏还会主动问询他莲江市一些适合游玩的景点,两人往往一早相约出门,在外面待到夜里季鸣上前催促才各自离开。一段时间下来虞靖生逐渐占据姜晏晏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两人一起吃饭,一起游玩,也一起在图书馆写过作业,虞靖生坐在不远处,看她眉眼低垂地查阅文献,那一幕很安静,他依稀闻得见她身上那点朦胧的,雾一般的香气,那不免要引人遐思,更何况,如果以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长来计,几乎与情侣无异。

虞靖生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勉强按捺不断飘荡的心绪。他在姜晏晏面前竭力表现得平常,到了好友面前却忍不住露出痕迹,那点隐秘的心思随着一句问话而展露无遗,让好友端详半晌,发出幽幽一声感叹:“恋爱还真催人奋进。”

虞靖生纠正:“我们两个没有恋爱。”

“是没有恋爱还是暂时没有恋爱?要是没点那方面心思,你能问出这种问题?”好友促狭看他,“但你问我作用不大,找机会试探下女方态度才是正经。你也可以不打直球,就婉转迂回一点,放心,女方要是也有意愿,肯定不至于听不懂的。”

话虽这样说,虞靖生却仍旧忐忑。

他在姜晏晏面前远没有工作时那样镇定自若,想法越多,就越唯恐被看穿什么,反倒表现得越发端正规矩。一天下午两人去到一家下午茶餐厅,地点由虞靖生提前预定,两人落座后服务生端来饮品,并给出善意提醒,次日便是情人节,店家推出特别活动,如果情侣肯互相面朝对方说一句爱语,那么当天将免费获赠一份新式招牌甜品。

虞靖生面上不显,心跳却突地剧烈,直至听见姜晏晏一句认真回答:“我们不是情侣,只是朋友。”

在那之后虞靖生走神了好一会。

他勉强才在后面姜晏晏一句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展览的提议中回过神来,嘴边的话盘旋半晌,最后还是玩笑一般问了出来:“最近我们两个约得这么频繁,你之前也像约我这样约过别人吗?”

姜晏晏愣过一下,随即否认:“不会。”

然而不等虞靖生心情松快下来,就听到她接着说:“最近约得频繁,是因为我不想待在家里。”

这句话远远背离虞靖生预计听到的答案。

他在心情大起大落间险些撑不住笑容,片刻后追问:“为什么不想待在家里?”

这次姜晏晏没有回答。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虞靖生已经习惯姜晏晏的时常沉默。

越是靠近得久,就越是能察觉她远超常人的谨慎内敛。避而不谈的话题有很多,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更不可能听她自愿吐露心事。难得一次听姜晏晏愿意发表看法,是在几天前虞靖生提起自身有意扣上情绪面具,缓和与同事间的相处关系时,姜晏晏给出了完全赞同意见:“情绪是没那么重要。如果隐藏情绪可以达到某些目的,那也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不免让虞靖生侧目,同时还让他觉得她有话未尽,但姜晏晏自己没有主动继续讲下去,他也就没有再寻根究底。教养和某些情愫作祟,让他在面对姜晏晏时一直很注意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然而当天一场下午茶过后,虞靖生情绪波动之下很难再忍住,他把这段时日一直想问的话终于问出口:“你真的会在一年内跟虞彦庭结婚吗?你喜欢他?”

这一次姜晏晏沉默了很久。

就在虞靖生以为她会再次不予回应的时候,听到她说:“那不重要,是我只能这么做。”

当天姜晏晏回到云阙三号院的时候,又已是入夜。

这些天她几乎天天如此,有时碰上虞靖生医院值班不能一起,姜晏晏一个人也会在学校图书馆待到将近闭馆再回家。她对虞珩的回避态度只差没写在脸上,让每天负责向老板汇报姜晏晏行踪的季鸣心中直叹气,唯恐虞珩近日莫名弥漫的沉冷情绪降临头顶,那是这几天他跟李寄年凑一起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的最大未解之谜,不知来处,也就不知何时才能消去。

好在虞珩对姜晏晏的早出晚归没有太大反应。

他日日听季鸣汇报,虽然面无表情,但未见有过干涉。姜晏晏在云阙三号院住下一周多,细数起来两人共处的时长加起来不会超过几十分钟,季鸣观察数日,虞珩像是对这位不被欢迎的临时住客所表现出来的安分大致满意,他已经不得不在自己的居所为她做出不少空间上的让步,剩下如果住客能够自觉减少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那简直再好不过。

姜晏晏合上大门门关的时候,虞珩正从走廊尽头那间一直紧闭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锁上门,之后回身,碰上正往卧室走的姜晏晏。四目相对,姜晏晏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哥哥”。

他身后不远就是那处不太一样的房间。看上去稀松平常,门关却设了两道锁,就连负责打扫的家佣也未获准进入其中。姜晏晏视线飘过去一眼,听到虞珩说:“跟我来书房一趟。”

姜晏晏停顿一下,才跟了上去。

不得不承认她对这句话有一定的心理阴影。从小到大每一次被虞珩叫去书房的记忆都不算太美好,挨戒尺背课文还有虞珩参加完家长会回来后冷声训诫她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有惫懒都有代价,不要试图指望虞家会永远供给她一切云云,每句话都历历响在耳边,让她在踏入的时候有些不自在,虞珩看过去一眼,叫人坐下,接着递过桌上一份文件:“看一下。”

那是一份虞氏慈善基金会的筹建流程草拟稿,撰写人蔡锦娴的名字印刷在封面右下角。姜晏晏下意识翻开一页,虞珩的话跟着响起:“家族慈善基金会的搭建以及管理初期,会由蔡锦娴的专业团队帮忙运作,但过程中有关基金会家族成员的确定,职责分工,捐款规模,还有未来慈善项目主要支持方向等,都需要家族内部自行协商裁决,这两天蔡锦娴会联系你,你同她一起跟进这件事。”

姜晏晏瞬间觉得手中草拟稿有千钧重,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联系我?”

虞珩看着她。“看你最近比较有时间,应该有空做这个。”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