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朔(2)2(2 / 2)

“谢明!”钟萋打断谢明那急于解释的慌张:“敢做就要敢当。”

一字一句像钟声一般敲在谢明心上,引起一番震颤。

“是,是你父亲下的命令,可那个执剑向我父母的刽子手难道不是你吗?你当真以为你将这些事情全部推给你父亲你就是那个唯一清白的人了吗?况且,我这一路经历的所有追杀难道不是出自你手吗?”钟萋冷笑,瞳孔中蕴藏的风暴是那么惊心动魄:“那么,一边说着自己无辜一边又在施加伤害的你凭什么敢高高在上地站在我面前说是我先下的杀手!?”

“谢明,你伪善地让我恶心!”丢下这句话钟萋握紧了手中刀猛地上前几步劈下。

谢明解释的话语还未出口便先被迎面而来的刀锋打断,他侧身躲过,抬剑挡下又来的一击,神情慌张:“阿萋,不是的,杀你的命令是我父亲下的;我来只是不想让别人来伤了你。我不想对你动手的,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解释。”

钟萋丝毫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手中的刀越挥越顺畅,她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她要用谢明的血来祭奠自己的父母!

在下一刻刀锋被对方的剑挡下的时候,钟萋左手轻轻划过刀柄,于谢明胸口划过。谢明只觉胸口一凉,低头看时,胸口衣衫已经被划破,一道细长的血线横在胸前,此刻正汩汩地流着血。

他与她认识许久,看过她许多招式,可这一招,他却是没能看得出来。

再抬头看时,对面钟萋手中只握着一把长刀,再无其他东西。

钟萋此刻情绪稳定了三分,她缓缓开口,眼神中除了怒火还有一丝悲悯:“谢明,你还不明白吗?不管命令是谁下的,在你应下这些命令,对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甚至于是对我下杀手的时候,我和你之间就已经没有我们了。不管我们之间过去曾经是真情还是假意,又或者你在拿起剑的时候内心有过无限纠结,抑或是你从头到尾都是被逼无奈,那些都不是你的借口,也不是我必须要听的解释。”

“我...”谢明瞳孔有些涣散,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我”字之后却又没了声响。

“我们之间,只能是仇敌。如果你今日不杀我,那来日,你和你的父亲,终究要为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与钟萋相识数年,他从来都明白他对钟萋的感情。从一开始,他便想娶钟萋为妻;可奈何世事弄人,他和她最终却落了个这般刀剑相向的境地。他也曾怀抱着庆幸与希望想过:钟萋心悦他,对自己的感情是那么真挚;那他即便是做了错事,只要好好解释给她听,那么她一定会原谅自己不是吗?毕竟她爱着自己。

可这句话像极了最后的审判,谢明蓦得睁大眼睛望了过去,眼神如同钩子一般想要抓住些什么,原本被细沙磨得通红的眼眶此刻愈发红了。可对上钟萋冷漠无情的眼睛,他到底也没能抓住点儿什么,有些东西就好像这大漠黄沙一样,是抓不住的。

钟萋的刀已到了他眼前,可他这时候却连抬剑的力气都没了,眼见着刀锋已经挨近了脖子,一句期期艾艾的“对不起”才缓缓飘了出来。谢明这才以一种低下的姿态开了口。

刀尖停顿了下来,依旧拉出一条血线。钟萋惊讶之余更觉生气:“你的对不起不应该和我说,更何况,我不原谅你。”

说罢手中没有丝毫犹豫,刀尖继续向前。千钧一发之际,刀剑对撞。

钟萋后撤两步,看向还震惊着保持着刚才挡刀姿势的谢明。他偏头看向自己的手,执剑的手此刻重若千钧,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好似拿不住手中的剑,又或者,他觉得他已经不配拥有执剑的资格了。钟萋说得对,他当真是个如此自以为是的人啊!明明嘴里说着对不起,可却又分外珍惜自己的命。

可是,他这般爱惜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错呢?

一声轻笑传进谢明的耳朵,仿佛嘲笑他强装的儒雅随和。伴随着这声轻笑他手中的剑终于不堪重负落了地,如同他这个人,此刻才感知到那姗姗来迟的歉疚,可那些懊悔终究只让他的剑落了地。

他听到钟萋笑着开口:“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自私又伪善。”

“我...”谢明再度开口,嗓音却更加干涩,他该说些什么呢?他该说他也曾对自己父亲的抉择提出过质疑吗?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最终不还是按照父亲的命令来了吗?他抬头看向钟萋。

眼前的女人瘦弱却坚强,眼眶含泪又饱含怒气,面容疲累,那双眼睛却似星火,亮得他心口仿佛被灼烫一般。她是那么耀眼,耀眼得让他第一次见她之时就被她不自觉吸引。甚至是在听从父亲的命令对她的父母痛下杀手的时候他还心怀庆幸: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他把钟萋劝回来,只要他能给她解释清楚。钟萋身边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她只有他了。她不会怪罪自己的,他也会一直对她好的。

他这样想着,直到父亲斩草除根的命令下来,他想着:要是他去找她,那她应该会乖乖跟着自己回来的吧!到那时候他去和父亲说,父亲想必也不会为难她。于是他自请去追捕钟萋。

但他这时却又不自觉地想着:如果没有他,如果钟萋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她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应该还是泽阳城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吧!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不遇到自己呢?明明他是那样爱她,因为爱她以致于对于自己父亲斩草除根的命令一拖再拖,置若罔闻。明明他已经道歉了,他已经觉得心痛且懊悔了。他甚至放任钟萋的刀划上了自己的脖颈,为什么,凭什么钟萋还说不原谅他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