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应诉(二)4(2 / 2)

话还未说完,那王开贤猛然瞪她一眼,怒道:“什么爷爷,我可是你——”

“哦!对不起,这位大叔!”

王开贤又是瞪了她一眼,更是怒恼。也怪王静不知,原来这王开贤长相丑陋,人便显老,实际年龄却只有五十二岁,只比王静的父亲王钟之大了一些,虽然王静的爷爷到三十八岁才结婚生子,又拖了一节,但属于五房的王开贤这一脉却是比二房还慢的。这王开贤不仅不是王静的爷爷,也不是王静认为的大叔,却是王静的同辈了。

这王开贤正要想出些话来骂王静,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一直不说话,端正危坐的人却说话了:“开贤,你息怒吧!话多必有失!话多必有失嘛!”那王开贤听了此话,居然乖乖的听话,不发一言了。

而这个令粗鲁的王开贤不再言语的人,正是王家大屋的能人王秉正。王秉正是三房的人,是王静的爷爷辈,却是个极冷静之人。之前,他也听说过王静的大名,今日见到王静这般,不由的便在心里想:“听闻蓝天市有个姓王的大才女,原来就是这王静了。今日一见,见她语无伦次,见到美男子,就这般乱了方寸,不过是个□□之人。看来这才女之名,只不过是徒有虚名了。”这么想着时,耳边却传来王静的温柔软语,却是:“人都是有干劲的。又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想这木楼房呢?门楣上的匾,是钱钟书名,薛岳泼墨。”

王秉正内心大震,什么人是有干劲的,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这话倒是说对了,可是万事都有根源,有因必有果,你二房当年风光一时,官当到御前带刀侍卫,好处没给我们,却帮着别人整我们三房四房五房。自你爷爷至今,我们如此,也不过是以牙还牙,半斤八两罢了。至于你提到的这木楼房,虽然另出有因,但既然闹到这法庭里来了,三房四房五房自然是不肯相让的了。又这门楣上的什么匾,我倒是去过木楼房两三回的,却从未见过的,可能是被王钟之早摘下来,藏起来了吧!只是什么钱钟书的,薛岳泼墨的,自然说的是那块匾了。这钱钟书倒是在蓝天市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写的‘围城’,就是以蓝天市作为背景的。至于那薛岳,我年经时候是见过的,当年日本人进攻衡阳,作为后方的蓝天镇,薛将军也是光顾了的,只是倒没听说过薛岳将军还擅于丹青书法的,不过又一想,尚若那河边的木楼房真有那么一块匾是钱钟书撰名,薛岳泼墨的话,那价值又不是一栋木楼房的事了。

只想到这,便怪那王静多事,口无遮拦,到底还是个沉不住气的黄毛丫头。在这法庭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此时此景,又说这干什么呢?内心却又是一震,想那王钟之这么一个书呆子,当年放着好好的书不教,偏偏要赶潮流下海去,自己在那时只是把他当个笑话,还不惜笔墨,写信给他着实的大大的讥讽了他一番的。不成想,这十年下来,王钟之居然不但没有客死深圳,居然还事业有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是富可敌国之人了!然而,一个读书之人,又那么刚直,连话也说不好的这个王钟之,能成就这份事业?难道这其中就没有旁门左道?不由便想起一些传闻说,王钟之原来在一个姓林的女子处得了一个珠宝盒,珠宝盒里有太平天国洪秀全亲画的一张藏宝图。难道是这王钟之得了这藏宝图,挖了这批宝藏,却假借做生意之名,行盗世欺名之业?然而,王钟之已是身价千万之人,却又为何要对这破楼房据理力争呢?是不是这木楼房的无形价值远在于这实用价值之上?这么想得一想,心中一片豁然,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原来,王静在打官司之前,对起诉王钟之的人是一概不知的,但在法庭之上的一来一往中,却是看出端倪来了。在这六人当中,两位太爷自然不在其位;田老师也只不过是受利益所驱,也不必太理会;而对王忠一这不学无术,附庸风雅之辈,更是不必放心上;对王开贤这个粗鲁之人,也大可不屑一顾;而独独对神态自若,一言不发的王秉正,王静却是抱着戒心的。在这之前,她也略略知道三房有个饱读诗书,学识渊博,曾在战乱时,做过一位师长的幕僚的人物的,极有可能就是这文秉正了。而且,王静还判断出,王忠一的那篇陈述,很有可能就是出自这王秉正之手。可是,王静毕竟还是年轻,对王秉正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原来这王秉正确也是个厉害人物,只是他老来患耳疾,到得六十岁时,便耳背了。平常说话之人,不是对着他的耳朵说,他是听不太清楚的。他以前的性格有些飞扬跋扈,耳背之后,常常闹出许多笑话,被人哄笑,之后也就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不太管事了。因此不知内情的人,见其坐若泰钟,充耳不闻,只道是个城府极深,谋略在胸之人,却不知其充耳不闻,不是不充耳,而是不能闻。

其实王静刚才说的那番话是这样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又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想这木楼房呢?我住了那么久,是庭前种树,雪月泼墨。”他却把“感情”,理会成了“干劲”,把“我住了那么久”,听成了“门楣上的匾”,把“庭前种树”,错会了钱钟书,而所谓的“薛岳泼墨”,却又离题万里了。

当下,那王秉正端正了一下坐姿,倒是竖耳要认真谛听,王静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这样看去,他更是显得巍然端坐,端坐巍然了。这时又觉脸上火刺刺的痛,便拿手去抚挲,却更为疼痛了,不由咧起了嘴。

而那王开贤此时却是被王静气的两个鼻里冒火,又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独有那王忠一倒是气定神闲的在那儿听,想:“你这黄毛丫头,事已至此,我们是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你磨尽了嘴皮子,也是无回天之力了。”嘴上呵呵笑着,侧倾了身子,去与王秉正说话。

这时,王静站在被告席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连连摇头的法官,对瞪着她看的陪审员说:“这个木楼房的事,我也是听我爸说过这个的。对这个,我就只记得一条,这个这一条,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说法,唉!这个也不知道对不对——”

她只是重重复复的说着“这个”,却又把急性子的王开贤惹火了,嫌王静婆婆妈妈,说话拖泥带水,那眼儿媚儿的自是在和那同样眼儿媚儿的美少年**,想要去找那扔掉的皮鞋,却又不住的连连咳嗽着,那王静的温软之语却是一波一波的传进他的耳朵里来了:“各位太爷爷,爷叔伯,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的好爸爸的的确确是给我说过的,那木楼房是三房四房五房卖给了我爷爷的,是花了一千一百块钱吧?可我家那时实在是太穷了,我爷爷又有病,却还是东拼西凑的凑足了八百块钱,到得现在,我们家还欠着三房四房五房三百块钱呢!”

听到这,那王开贤再也忍不住,冲王静吼道:“毛娃娃,你在这瞎说什么?我也看你温温柔柔的,却也如你父亲般的奸诈阴险,欠着那钱,赖着不还不说,还要把白的说成是黑的。幸好是在这法庭之上,法官是听得清清楚楚,楚楚清清的,我就不信,那欺骗□□的王钟之就能赖了这欠账。”说到这,却是手舞足蹈起来,冲王静又吼道:“哼!明明是欠着我们三房四房五房八百块,怎么就成了三百块了?我看也外表长得这么好看,还听说你学富五车什么才女的,你就是这样赖皮不认账的?”

王静听了,柔声说:“这位大哥,你说我们二房欠你们八百块,你又有什么依据?你拿不出根据,刚在这儿发火骂人,起脚乱叫的,又有什么用呢?你总要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出来吧?是这样的,对吧!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此时,王忠一与王秉正嘴靠耳的说话。只是那大厅里混着王静的说话声,嗡嗡回响着,王秉正听得甚是艰难,王忠一也是说得甚苦,忽然听得王开贤怒恼的声音,说什么欠着八百块的,又听王静说什么证据的,觉得有些不对头。猛然回醒过来时,只见王开贤腾腾地坐离原告席,怒不可遏地一脚低一脚高的冲到被告席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吹胡子瞪眼地、暴跳如雷地连那纸一巴掌拍在王静的面前的桌上,咬牙切齿地说:“证据,这就是证据!让你这黄毛丫头输的心服口服!”

那王忠一想要冲过去,已然来不及,只见王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不知这娇柔柔的人哪里来的力量,迅疾地已把那黄纸拿在手里了。

那王开贤已然惊觉,觉得自己是被激将法了,想要去抓回那黄纸时,也是不能了,不由瞪着双张飞眼,僵在那儿,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

麻妈到此,也知道发生什么了,抖抖的看着她的珠珠,嘴里喃喃的、一连叠声地说:“静珠,珠珠,我的好王静,我的好珠珠。你可真是好样的!你可真是了不起!我可要打电话给你爸爸;我也要打电话告诉温美,告诉她,她的姐姐可真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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