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应诉(二)4(1 / 2)

眼看着王忠一摇头晃脑、丑态百出的在那扭扭捏捏,两位老人便闭了眼,只当不见,却是耳不能歇。

这时忽听到大厅里笑声哗语,便睁开眼来,恰好看见王开贤脱鞋砸人的一幕,只怕伤了天一,要想喝止,又想在这法庭之上,应该由法官来制止,便朝那法官看去,却见那法官对此无动于衷。看那陪审员却是拿一双色迷迷的眼看别处,顺了他的眼光看去,看见的是那玄孙女妩媚的一张笑脸,窈窕的一个身态,也是怪自己眼力到了八十岁,还是这般的好,见这法庭之上,如此这般,不由得连连摇头。

那法官见此,见不加禁止恐怕不行,把惊堂木一拍,朗声喊:“肃静,请肃静!”大厅里这才安静下来,那王天一也就一脸哭相的往下面去了。

到得这里,那法官把眼光转向王静。只在这时,众人的眼光也投向了王静。原来那陪审员也是个好色之徒,这王静一入他眼,他的心思就全在王静身上了,只是碍于这法庭的威严,先还极力忍着不向王静看,这时见大家都朝王静看,哪里肯放过这一机会?也就不再躲躲闪闪了,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静。那个阵势,几乎是恨不得把吞了一般的。

这时,却是把麻妈苦了。从家里到法院的一路上,她都是抱着一颗忐忑的心的,很想拉王静转了身去,断了这应诉之路。可是,等到到了法院,见了王家大屋的人,她那回转之心又化做了要保护王静的豪气干云,只想谁要是对王静有越轨的举动,自是要拼了老命,也是要保护王静的。只是到得这法庭,见了这架势,感受到这肃穆,望得见那国徽威严,哪里还存半分的拼命心?战战兢兢的坐在那,分秒都是极难熬的。后见那个什么王忠一的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却是一句也没听得进去,后又见那证人是老老少少齐上阵,个个说的条条是道,人人道的是振振有词,更是让她担心起王静来了。

这么想着时,忽然感觉到有个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了,侧头一看,却见到一张俊美的、微笑着的脸,原来是那方俊华,不由一喜,心想;“这小子虽然痴痴呆呆,疯疯癫癫的,在关键时候,王静危难的时候,还是来陪王静了。这可足见他的一片痴心!”想要跟他说句什么话,也是说不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见方俊华浑然于天外,痴痴的望着那边,也就朝王静看去了。只见王静站在那,却是笑语盈盈的、轻柔细语的、不紧不慢的,心平气和的在说着,也就不由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想漏的要听王静说话,要看王静怎样打败那帮混蛋的了。

可是,她听来听去,听到王静之言却不是对法官说的,而是对原告席上的八太爷十太爷说的,只听王静柔声细语地说:“八太爷,十太爷,晚辈早前也是见过您们当中的一位的,两位长辈,还是这般身体硬朗,做晚辈的也是甚感欣喜的。刚才在法庭上,两位长辈也是做了介绍的,只是那时场面有些乱,晚辈也是眼前昏昏,没怎么看清楚,不过这也没关系,八太爷也好,十太爷也好,都是王静的长辈。王静是敬仰都来不及的。也是怪王静想的不周到,也怪我爸爸只顾着赚钱,也怪我哥哥又在国外,也很少来看望过八太爷和十太爷的——”

那清瘦老者鼻里“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却又想:“你这嫩娃娃,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爸爸是不会把我们这些长辈放眼里的。”却又听王静说:“只是令王静没想到的是,王静见到的八太爷和十太爷,竟然是在这堂堂法庭之上,因此晚辈也没带得什么礼物来孝敬两位太爷和各位长辈的,还请八太爷和十太爷及各位爷爷叔辈的原谅。”

听到这,在场的许多王姓长辈对王静的这一番言语便要放在心里揣摩揣摩,掂量掂量这里有多少诚恳了,只是那胖肥老人却是不由的捏须微微的点头,像是赞赏王静的这话了。这时,又听那王静说:“这位慈眉善目的,像是弥勒菩萨的应该是十太爷吧?”

这八太爷一愣,见大家都望着自己,才知王静说的是他,拄着拐棍,欲要站起来,却还是坐下了,心里说:“你这小娃娃,我哪是十太爷?你可别乱喊。”嘴里却笑呵呵地说:“女娃娃,我不是你十太爷,是你八太爷。”

王静笑道:“啊!都怪晚辈眼拙,原来是八太爷,看上去却比十太爷还年轻,比起您身边的这位田老师,也是要嫩的。”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的,笑着喊道:“八太爷,玄孙女想起来了——”

八太爷见王静突然如此振奋,也是心里一动,乐呵呵地对王静说:“乖玄孙女,你想起什么了?”

“八太爷,”王静笑吟吟地说,那声音又软又绵:“我是想起来了。您就是我们中国人都引以为傲的,身随当年的廖耀湘将军大打胜仗,威名震天下,胆魄丧日魂,凯旋而归的远征军壮士中的一员吧!八太爷,您不晓得,当我爸爸一说起您时,就不免要感叹,说您是我们王家自千年来,又一位民族英雄。玄孙女自听了爸爸对八太爷的描叙后,就天天想,夜夜难入眠,只是想要见见我那八面玲珑、威风凛凛、雄姿英发,一身正气的八太爷了。在没见到八太爷前,原是想八太爷定是个浓眉大眼,身高九尺的猛汉的,今日一见,原来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嫩寿星,所以刚刚从外面进来时,一见到您这位面善又威风的人物,我就被震住了,加之八太爷又确实年轻,因此才这么乱认一气,却是把八太爷认作十太爷了,因此,玄孙女还请八太爷在此多多原谅了。”

“什么嫩寿星的!你这小娃娃也真是嘴甜的!”原来这八太爷平素就最爱人家的奉承,说他年纪小,不显老,比给他十个金元宝还开心。这“嫩”字,却是谁也没说过的,也不知这女娃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心里念着这“嫩”字,嘴里也便念了出来,不由的笑得更像个弥勒菩萨了。这还罢了,后来又听得王静说到什么王家,又什么中国人引以为傲的,又是什么廖耀湘将军,又是什么大打胜仗,胆魄丧日魂,凯旋而归的远征军壮士的,又是什么自王家千年来,又一位民族英雄的,又是什么夜夜难入眠的,再后又是什么面善又威风,被震住了的,更是听得心花怒放。原来当年的远征军战士大多是湘桂籍的,就是鼎鼎有名的廖耀湘将军就是离蓝天市不远的衡阳人,而这位八太爷确也是当年随着廖耀湘将军在缅甸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远征军的一名战士,而且当年却也是威震天下,令美国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赞叹的。只是后来,廖耀湘将军在锦州之战中,惨败于解放军,他的大多将士在锦州之役中,也是极小有生还的,这也成为八太爷一生的心中之痛。因解放战争的原因,八太爷也从此把远征军这段荣誉埋灭于心中,却是再不愿提及的,但古稀之年后,对以前往事,却愈加缅怀,对那段光彩的历史,也更加的在意。至于那“远征军”三字,随着历史的重新认定,和国人的重新检阅和肯定,他也自认为是在心中有千重万重的。

至于王静所说的自千百年来,又一民族英雄,那“又”字之前,自然指的是王姓人的民族英雄。自然,在他的心中,自也不敢与先辈相提并论,但是,只要与先辈,只要与民族英雄三字沾得一点边的,却也成为了他心中的宝珍。而在冥冥之中,他对自己冠以民族英雄四字,还是有些揣揣不安的,而那万千战死和饿死,以及被疾病折磨死的远征军战士冠以此誉,却是当之无愧的。而现在被这娇娇柔柔的玄孙女在这朗朗法庭之上说出来,却又是前面的这个“嫩”字,所无法替代的,只到这里,不由老泪纵横,竟不能自抑,嘴里便是喊着说:“娃子,八太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八太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八太爷在此也谢谢你爸爸,竟给你说起了我那些陈年烂事,真是惹八太爷开心啦!”这么一说,真想就叫那法官宣布休庭,要去和这个玄孙女交谈,并代那万千将士给王静说谢了。

王静见八太爷开心,心中也是大乐,心里想:八太爷,真是对不起了,原来我爸爸也是没给我提起过您的这些事的,我只是听得一点点的传闻,又看您额上的一道疤,才猜出来的,嘴上却说:“八太爷,十太爷,您们且坐着,要是嫌这里空气不好,就到外面坐坐。在此时,我也不便耽误法官大人的时间了。”稍微停顿一下,又说:“各位太爷,各位爷爷,各位叔伯。我只是个小毛孩子,也是什么都不懂的。但无论怎样,我和我妹妹是在木楼房里出生的,我们也是在那木楼房里长大的,对那木楼房自然是有感情的。至于那木楼房是购是租,我也是不太知道的——”

只听到这里,那王忠一心里一喜,心里便想,你这个黄毛丫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没个几斤几两的,也敢把自己搬到这台面上来?关于这木楼房的事,不要说是你,就是你父亲,就是这王家大屋的长辈,又有几个知晓真相的呢?这么一想,自然也是不点破的,便是要听王静又要说什么了。

这时王静清清嗓子,又说道:“但是——”只说到这,忽然感觉一双笑嘻嘻的美目在瞪着自己看,微一侧头,便迎上了他的,心里一乱身子一颤,险些没站稳。那乱那颤便化作了脸上一团一团的红云,眼里便汪起了无数的春水。

王静的突然变化令目睹之人大为惊奇,特别是那陪审员,心里大是疑惑,便朝那旁听席上一看,看见一个俊美异常,无异于潘安再世的美男子坐在那,一对痴痴的眸子也只管看着王静,浑然是把这法庭之一切全然没看在眼里了,也便明白了王静之所以脸红羞涩的原因了。

这时的王静,略微平静了情绪,忽然扬起脸来,露出微笑来,冲那王开贤轻柔地说:“这位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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